第二部分
就像《奧茲國的男巫師》裏的鐵皮人,我覺得所有的關節都需要加油。穿在身上的一百多磅重的鎧甲,隻能部分地分散我身上的負重。在人為的負重之下,我的肩膀和臀部都會痛苦地反抗。不可避免地,肩膀、臀部的疼痛灼熱與摩擦發熱將不斷加重。我發現自己不斷地調整鎧甲位置想分散這種定點的疼痛,但隻是白費力氣。我這習慣了太空生活的身體不歡迎鍛煉。堅持一天兩次一小時的訓練需要耗費我能夠掌握的所有意誌與自製——一旁還有薩沙的袖珍光盤播放機正在大聲喧嘩。
我需要運動。人的身體,在不用花費力氣的宇宙中閑置,就會急劇虛弱。骨質疏鬆,肌肉萎縮。如果5個月後,我不用再變成地球人,那麼身體機能退化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不久以後,我必須抱著我25磅重的兒子散步。此外,如果在著陸時有什麼緊急情況發生,我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從航天器裏出去。鍛煉是克服失重造成的體能衰退的一種方法。
我的軀體終於變得靈活了。我的脈搏從靜態時的每分鍾35—40下變成150下。盡管不太舒適,鍛煉仍給予了我一種休息——一種放鬆方式。一旦處於舒適的跑步節奏,我會閉上眼睛,想象著慢跑在自己最喜歡的回家路線上——公園、孩子們玩耍的壘球場、搖擺的樹林。這樣做會使時間過得更快。
有時候我會想起自己死去的父親。我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也許是因為我人在天堂,離他很近。我會與他默默地交流,告訴他我很想念他。他看上去快樂而滿足,他為我高興。盡管有時候,我會熱淚盈眶,與爸爸交談感覺真好,和他在一起很舒服,流淚之後人也感覺好得多。
有時候跑步是一種純粹的歡樂,我覺得自己在跳躍歡唱。盡管我在地球上是從沒有遇到過人們常說的跑步者的興奮點,在太空中跑步時,我真的達到了陶醉的程度。在“和平”號的跑步機上,我發覺自己既體會到了跑步的興奮,又感受到了跑步的沮喪。
我也喜歡上了非官方的記錄書籍。在我的第一次飛行中,當我們飛到美國上空時,我定下了秒表。接下來的90分鍾,我開始不停地跑。飛船以每小時17500英裏的速度在地球軌道上運行一周,需要90分鍾的時間。我環繞了地球,我瞥向窗外,又一次看見了美國。《跑步者的世界》雜誌後來寫了一篇關於我不停地跑步,繞世界一周的文章。登上“和平”號後,我重複了這項舉動好幾次。盡管我不太在乎自己到底進行了幾次不停的奔跑,我隻想說,我曾經繞過這個世界一兩次。
當我不在跑步機上跑的時候,就沒有什麼力量將我往下拽,也沒有什麼來壓迫我的脊椎。我長高了。
起飛那天我的身高略微不足6英尺。但我在軌道上呆了一天之後,就成了整整6英尺。在軌道上的第二天結束後,我量得62英尺。“啊!”我想,“也許等我回到地球就可以退役,開始在NBA打球了。我每天都在長高,灌籃應該沒有問題,實際上,我可以飛到籃板上,然後從籃箍往下扣!”
到第三天結束,我的生長完成了,我仍舊是62英尺。以後在太空中的5個月,我保持了62英尺,在我回到地球的第一天則縮回到我離開前的正常身高。
我的NBA夢想僅此而已。
我們的服裝包括一件棉T恤,一條棉短褲和一雙汗襪。沒有供應內衣。T恤與短褲都是些沒勁的顏色。稍微好看一點的那套是令人作嘔的綠色,領口鑲了豔藍色的邊。俄羅斯產的棉布真是太薄了,衣服幾乎是透明的。不僅如此,沒有一條短褲是有鬆緊的內褲。客氣一些,我隻想說,短褲太鬆,而任何東西在太空中都會漂浮。這套衣服真是夠可以的。
在飛行之前,我的俄羅斯教練教導我,出於衛生的原因,在太空中不到3天就得換一次衣服。不幸的是,在拿到“和平”號的服裝行李清單時,我們發現,船上的衣服隻夠我們每兩星期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