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摸不著頭腦,心想,他屋子裏還有一堆寶貝沒收拾呢。
“剛才於叔快馬加鞭送回消息,說陛下在長垣穀駕崩了,父親有弑君的嫌疑,我們得快點兒走。”哥哥無奈,隻好簡單地跟他解釋。
弑君?
不可能。
父親是殿前都指揮使,俗稱“殿帥”。他雖然不明白這官有多大,可他知道,父親是天子最信任的人,京城裏所有的武官文臣都得看父親的臉色。就連這次出征,也是父親說服了皇上,皇上才決定禦駕親征,想一掃朝堂的陰霾,重振大虞的士氣。
可如今是怎麼回事?他覺得自己燒糊塗了,這一定是在做夢;或者,隻是哥哥在捉弄自己,畢竟自己調皮搗蛋,一直讓哥哥很頭疼。他渾渾噩噩地被哥哥拖著走,直到見到林充陽莊主,他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哥哥金世寧神情凝重地跟林莊主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則不動神色地躲在了哥哥身後——盡管不願承認,可他在心裏很清楚,他有點怕林莊主。他不明白,哥哥風度翩翩,斯文穩重,怎麼可能跟林莊主這樣的人成為忘年交?
林莊主一看就是跑江湖的,他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皮膚黑裏透紅,說話像打雷,他大喝一聲,屋梁都能被震斷。什麼倒拔垂楊柳、胸口碎大石,這些在他眼裏根本就不是什麼事。他背著一把八十斤重的赤日刀,行走江湖,所向披靡,是江湖首屈一指的門派首領。
不過聽哥哥說,林莊主最近琢磨著出家,特意來京城修習佛法。他聽了簡直要笑掉大牙,說無法想象一隻夜叉吃齋念佛的情景。哥哥嚴厲地斥責了他,他才不敢笑了。
林莊主聽完金世寧的話,眉頭一皺,深知此事事關重大。他拍著胸口,胸有成竹地說:“金公子,不必擔憂,你們兄弟的安危,就交給我林某人了。”
“林莊主,世安就交給您了。我現在要趕回家去,母親、二娘都在家裏,我要回去救他們。”金世寧眉頭緊鎖,不舍地看了弟弟一眼,俯下身來,叮囑道:“世安,你一定要聽林莊主的話;如果明天我還不來接你,你就跟林莊主回琵瑟山去,再也不要回京城了,知道了嗎?”
此時,他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嚇得聲音都變了:“不要,我要回家,我要跟娘在一起,要跟哥哥在一起。”
金世寧雖然已經做好了訣別的準備,此時也不免有些淚目,他將弟弟攬入懷中,輕聲道:“別怕,不論怎樣,我們都在你身邊。”
“金公子,何必如此傷感?我林某人一出馬,何愁你們金家不保?”林莊主說著,從門後取出赤日刀,他輕鬆地將刀背起來,豪情萬丈地說:“走,我陪你殺回去!”
金世寧萬分為難,他跟林莊主道了謝,又說道:“晚輩剛才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明白了,既然家父有弑君嫌疑,那與我家親近的太子殿下,肯定逃不了幹係。我自小與佑元一起長大,感情勝似親兄弟,我相信他的為人。年初婉妃娘娘自縊身亡,佑元一直在西山為她母妃守陵……此時他勢單力薄,孤身一人,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晚輩懇請前輩前去解救太子殿下,隻要他還活著,大虞就有希望。”
林充陽思索片刻,才說道:“我與太子並不熟悉,不知道他的安危對大虞有多重要,我隻當你是我的至交,此時你家有難,我隻想保全你一家的性命。”
林莊主這番肺腑之言,讓金世寧十分感動,但他依舊從容地說:“有時一人的安危,勝過數千數萬人,佑元正是這種人。他是陛下欽定的太子,我相信,他以後一定會成為一代明君。若夏皇後扶持佑真登上皇位,那大虞可就岌岌可危了……所以,還請前輩答應晚輩的囑托。”
林莊主見他說得懇切,不禁也有些動容。他重重點頭,承諾道:“好,既然是你的囑托,我林某人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金公子放心,太子殿下和世安的安危,都交給我了!正好,我家小子正陪著他姐在京畿采藥呢,我再找些人手,一起去救你們一家!”
“拜托了!林莊主也多多保重!”
二人鄭重地行完禮,金世寧又不舍地看了弟弟一眼,一咬牙一跺腳,便大步離去了。
金世安哭喊著,撒腿便朝哥哥追去,卻被門檻給絆倒在地。世寧聽弟弟摔得疼痛,又聽他哭得哀切,心中更加不忍。不過他緊緊地咬住嘴唇,始終沒有回頭。
林充陽抱起金世安,見他沒受什麼傷,便把他放到一邊,收拾行裝去了。金世安的啜泣聲一直不絕於耳,林莊主又煩躁,又不好受。他簡單地收拾起了一個包裹,想快點出發,可回到堂屋時,卻驚訝地發現,金世安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