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彤雲密布,強勁的秋風卷起漫天的枯葉草屑夾雜著塵土四處肆虐著。天地灰蒙蒙的一片,仿如世界末日。

首陽山麓的古道上,一個消瘦的身影騎著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從灰塵中鑽了出來。馬上的騎士用一件破舊的鬥篷遮住了全身,從他偶爾抬頭看路的間隙裏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滿麵的灰塵與疲倦,灰白的眼珠裏看不到一絲的生氣。

跨下的那匹老馬也如少年一般,低沉著頭顱。無力的馬蹄隨意的踏向前方未完的路程。隨著歲月的流逝,馬的毛色早已褪盡,有些地方的皮毛甚至已經被蹭掉了。

一人一馬不知何處來,又往何處去。似乎從這世界的開始他們便孤獨的存在,不知疲倦的行走於天地之間。

天越來越暗,雲頭越來越低沉,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風卻小了許多。幾道閃電劈裏啪啦的閃過,似要將這天地劈開,隨之而來的炸雷讓整個大地為之顫抖。

須臾,雨點砸了下來,越來越密,頃刻便已水流成河。

馬上的騎士完全沒有躲避的意思,甚至連一絲遲疑都未曾有過,大雨已全然被他忽略,好象他從旅途的開始就行走在雨中,任大雨衝去身上的灰塵,洗滌天地間的一切塵埃。

孤寂的身影踩著泥水緩緩而行,隻是再長的旅途也有盡時。一聲低嘶,老馬搖晃了幾下,終於倒在了泥水之中。少年未曾提防,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少年默默的爬起身來淌著泥水走到了老馬的軀體旁邊,無語注視了半晌,臉龐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仰或還有那麼一絲遺憾。

少年背轉身去,走到道旁幾十米處,從鬥篷底下抽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刀來。土地很鬆軟,少年便用這把刀挖了起來。

‘當’的一聲,那把刀的生命也似乎到了盡頭。插在地上的斷刃瞬時割破了少年的手掌,少年卻沒有半分停頓,似乎那手掌不是他自己的。

約莫過了多半個時辰,土坑終於足夠大了。少年站起身來,將斷刃**刀銷,走近老馬,拖起馬屍體一步一步走向土坑。

雨依舊下個不停。少年摸了摸坑中的屍體,將那截斷刃輕輕的放在馬屍旁邊,又凝望了片刻,終於將泥土覆蓋了上去。

一個小小的墳堆慢慢成型,筋疲力盡的少年卻搖搖晃晃的倒下了,猛地倒在了墳堆旁邊。

好大的雨!

熙熙攘攘皆為名利,鐵青衣坐在牆角打量著街上形形**的行人,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那天淋了一天的大雨,又在泥水中泡了小半個時辰,晚秋的風已然有些透入骨髓的冷。待得他搖搖晃晃的來到這座古城,卻發現自己渾身發熱,腦袋昏昏沉沉的,已然是病了。隨便找了個角落修養了幾天方才感覺好點,也虧了他的體質異於常人,若是普通人經這一場大病就是不死也得丟掉半條命。

病魔的幾天折磨讓他沒有一點胃口,雖然身上還有點幹糧。他看起來沒有一點精神,病懨懨的。今天天氣不錯,鐵青衣混跡在一群乞丐之中曬著太陽。隻是肚子這時候卻‘咕嘟’叫了一聲,身體的需要不會管你想不想吃東西。

“大哥哥,給你。”鐵青衣從沉思中醒了過來。麵前站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手中拿著半塊饅頭,清澈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望著他。小女孩衣衫襤褸,麵容卻極為清秀。

“不用了,小妹妹。你還是自己吃吧,哥哥不餓的。”鐵青衣微笑道,好久都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了,“雨薔小時侯也是這樣可愛,隻是不知道她現在又在哪裏,是生是死。現在她該有十三歲了吧。”

“不,你吃嘛,我剛吃過了,小蕊吃的很少的。”小女孩把半塊饅頭塞到鐵青衣手中,轉身抱起一隻潔白的小狗奔奔跳跳的走了。

“或許世人都不應該長大,這樣才能保持純潔的心靈,雖然這是很可笑的。”鐵青衣看看手中尚還溫熱的半塊饅頭如是想。

“駕,讓開讓開。”一輛極為華麗的馬車風馳電掣般橫衝直撞,一時間大街之上哭鬧之聲響成一片,行人紛紛走避。

“這就是所謂的惡霸了。”鐵青衣頭也不抬的想。這種事他幾年來不知道已經見了多少,“世事無非如此。”就連鐵青衣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冷酷。

“籲。”馬車停了下來。

“扔一邊去。”一個冷漠而不耐煩的聲音。

“不知誰又倒黴了。”鐵青衣依舊沒有抬頭,自顧自的咬了一口饅頭。

“唉!那錢二又造孽了,真不是東西。”

“噓,你小點聲,別叫那個二世祖給聽見了。”有人壓低了聲音小心的道。

“啪。”似是一個重物掉在了麵前,有幾滴黏糊糊的液體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鐵青衣微微的抬了抬頭,麵前卻是一具令他全身為之僵硬的屍體。那個叫小蕊的小女孩渾身是血的躺在他的麵前,身體依舊在抽搐著。那隻潔白的小狗圍在她的身旁嗅個不停,隻是它的主人,那個相依為命的小女孩卻再也不會醒來。

九月的天空,依稀晴朗的陽光下,許多故事依舊在緩緩醞釀。那安靜的地方人來人往,風兒依舊在輕輕的流淌。鐵青衣的手僵硬了,那溫熱的半塊饅頭已變的冰冷,似乎比他的心還冷。鐵青衣抬起頭,那輛華麗的馬車已揚長而去。大街之上人群依然,沒有人會在乎發生了什麼。是習慣了嗎?好可怕的習慣!

鐵青衣忽然想笑,臉色卻比哭還難看,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哭仰或是笑。他的內心深處突然有種毀滅一切的衝動,他站起身來,似是有些瘋癲的走來走去,他覺得有點煩躁,想大吼一聲來發泄心中長期積壓的不滿與無奈,卻發現怎麼也喊不出來。或許是衝動多了也會變成一種習慣吧。

“小蕊,但願這對你是一種解脫吧。”鐵青衣抱起小蕊的屍體走向郊外,他知道對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來說生活剛剛開始,雖然這個開始已是苦難。但是他隻能這樣安慰自己。那隻潔白的小狗一直跟在的他的身後,嗚嗚低叫著寸步不離。

小蕊的墳地在城外一個美麗的小湖旁邊,那裏有濃鬱的樹林、美麗的花草、快樂的小鳥。鐵青衣挖了兩棵小小的鬆樹種在她的墳前,作為日後探望的標記。

“但願在小鳥的陪伴下你不會寂寞,哥哥會來看你的。”鐵青衣笑笑,隻是笑的有些難看。或許現在已經不是難看所能夠形容的了。

夜色降臨,行人漸少。

鐵青衣將小白寄放在一戶人家,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慢慢跺到錢府後園附近,看四周無人,迅速的跳了進去。

入夜的花園中一片寂然,饒是如此,鐵青衣也小心的打量了好久。

雖然這是第一次做這種勾當,但是他並不認為三更半夜才是恰當時機。那時侯的人雖然都已經熟睡,但是稍微出點差錯就很容易被發現,而選在這個時候,人的警惕性都不是太高,很容易渾水摸魚,就是被發現逃走也較為容易。

確認此時花園中無人,鐵青衣從懷中摸出一個布條,蒙在了臉上。這是他從那件破鬥篷上撕下來的。蒙麵的樣子雖然有些老套,也有些可笑,但是不能否認這種老套的辦法還是頗為有效的。

想是晚飯過後,錢府中人依舊在忙碌。鐵青衣很輕易的就避過了來往的家丁下人,甚至連那些護院的狗也未曾發現他的蹤跡。

鐵青衣偷聽了幾個丫鬟的對話方才摸到了錢府的幾個公子起居之處,隻是他卻不曾見過那二公子,隻打聽得那二公子叫做錢豐。

“你這個畜生,給我跪下。”鐵青衣正後悔自己莽撞之時,卻聽得有間屋子裏傳來嗬斥之聲,忙悄悄的掩了過去,吊在屋簷之下,用手指沾了唾沫在窗戶紙上捅了一個小洞偷偷查看。入目的是一個身著錦袍背影,在那人的麵前跪著一個二十許的年輕人,那年輕人模樣倒也周正,隻是一臉的痞相。“你今天又做了什麼?”錦袍人怒喝道。

“爹,你不是知道嗎?我和劉府的幾位公子喝酒去了。”年輕人有些厭煩的道。

“屁話,誰問你這個,回來的時候你做了什麼?”錦袍人似是極為惱怒,連粗口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