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0 各奔前程(1 / 2)

由遠到近,甚囂塵上的走步聲和運水的軲轆聲,從街那頭傳來,把打鐵鋪內的幾人驚醒了。

文翰拜了鐵囚為師後,每日與鐵蛋同吃同住,穿同樣的粗布衣裳,掄一樣的鐵錘。

白日裏被鐵叔當成了牛馬使喚,雖是疲勞,可體內的氣力也是水漲船高,每日貼了床就睡死了過去,日子過得累卻也簡單,連客棧裏的煩心事都少想了許多。

“走水了,客棧走水了。”

不知是誰喊了聲,如同一聲悶雷,轟鳴著,落到了文翰的耳邊。

他彈坐而起,衝出了打鐵鋪。

客棧,鎮上隻有一家客棧。

文翰心口澀澀發疼,不祥感盤桓著。

不記得是怎麼跑出打鐵鋪,也聽不見鐵叔和鐵蛋父子倆在他身後叫喚呼喊。

火,從天而降的一場夜火,打更的更夫不知火是何時起的,夜半經過小長生客棧時,分明沒看到絲毫的火光。

玉水街的盡頭的小長生客棧無聲地起火後,在一刻鍾裏,迅速蔓延成了片火海。

鎮上的鎮民凡是腿腳健全的,都奔跑上了街道,本就不寬敞的街麵,被圍堵地更加難行。

鎮長喊了人,家家戶戶的鍋碗瓢盆,凡是能盛水滅火的器具,全都被搬運出來了。

素清觀裏的道士來不及扶正匆忙套上的道帽,嘴裏念念有詞著,做著無用的祈福。

水源源不斷地被驢車騾車送了過來,連鎮上最是精幹的漢子們也累得腿腳發漲。小長生客棧的那場火猶如一場無藥可醫的頑疾,水潑灑上去後不見絲毫消下去的症狀,倒像是潑的是油,越燒越旺。

道士們不再念經,目露惶恐,叨念著,邪火,那可是邪火嗬,可惜了,那兩位仙師夜半不告而別,否則仙師用了仙法,必然能請下祥瑞之雨,滅火消災。

文翰發力狂奔,跌撞著推攘開人群,險些跪倒在了客棧前。

他的眼底,隻映了滿片的紅。

那處載著他和姝兒、娘親的歡聲笑語的小客棧在火裏崩分離析,橫梁垮塌,瓦礫潰裂,火吞囂囂,無情地噬盡了一切。

“——姝兒——娘。”逼紅了眼的嶽文翰在人群裏瘋狂地找尋著,想找出那個凶巴著吼著“嶽文翰”的刁蠻胞妹,想找出蹙起眉頭卻有慈愛無比的慈母。

沒有,一遍又一遍的尋找,依舊是沒有。

兩名夥計躲避著他的眼神,一股恐意將他整個人層層圍繞住,“救人,救人啊!”他撕扯著嗓子,像是隻撲火的蛾子,雙臂瘋了般推開那些阻在了他麵前的人牆,不管也不顧,一心要往火裏衝。

認出了他後,那些在客棧旁擺攤吃飯的鎮民們都搖頭歎息著,幾個和文翰交好的夥伴們上前死拽住了他。可是普通人又怎麼拉扯得住失了神智,和野獸無異的嶽文翰。

四五個壯漢攔腰才將文翰抱住,他怒罵咆哮著,拳打腳踢著,撕咬啃噬,像是個潑婦,又像是隻發瘋的鬥牛。

那個待人謙和,彬彬有禮的少年消失了。

嶽文翰就如未開化的野人,任何一個阻攔他的人都是他的仇人。

他的眼裏,隻剩漫天的火塵和黑漆漆倒塌下的客棧。

他的心裏隻剩一個念頭,哪怕是被燒成了灰燼,他也不能丟下妹妹和娘親,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兒,是家裏的主心骨,妹妹和娘親在火中等著他,他們是一家人,即使是死,也該死在一處。

脖上劇痛,他……被人劈暈了。

鐵蛋扶住了厥過去的文翰,雙眼微紅:“爹,客棧裏的人?”

“怕是不成了,這場火不尋常。”鐵叔站在了客棧前,前方的火勢雖大,卻沒有擴散往四鄰蔓延的趨勢。

水能克火,卻隻是指凡火凡水。井水滅不了火,此火不是凡火,這是修者用靈力燃燒支撐著的火,不到將客棧裏的物品和“人”燒了個精光,這火絕不會停。

火到了天明時,才熄了。

打鐵鋪裏,鐵囚父子守在了床邊。昏迷中的文翰佝著背,神情痛苦,不停地說著胡話。

“爹,嶽大哥剛才的模樣真嚇人。”鐵蛋和文翰處得很好,從未見過和氣的嶽大哥像剛才那樣嚇人。

“大悲大喜既能磨人心性,亦能讓人心魔叢生。此番磨難,也是對他的一個考驗。”鐵叔歎了口氣,吩咐著鐵蛋照看好文翰後,他折身前去關好了打鐵鋪的門。

“你來了。”鐵叔在店堂裏坐了片刻,那名蓑衣人如他所料一定會再出現。

客棧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那神秘莫測的蓑衣人是否也受了牽連。

“人我已經照料了個把月,照著約定,他已經學了最基本的天罡八鍛的武學技法。那孩子天性醇厚,練武的資質也是一流,可惜了,老夫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在徽鎮逗留。”鐵叔當年重傷後,躲到了徽鎮,正是圖了此處靜僻,遠離了外界的那些紛爭雜事,可如今一看,嶽家人怕是惹上了大麻煩,而這個麻煩,很可能會因為鐵叔收留了文翰而牽連到了他們父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