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琛之死(2)(2 / 3)

林婧明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們聚會就玩這種遊戲?”

藺霖笑笑,“你說呢?”他的語氣還是平靜,這時她已經聽出來這種平靜的程度接近於死,“我們隻是在打撲克,我在那時候第一次喝醉,可能大家都是第一次喝醉吧?玩著玩著,有人提議,玩撲克牌輸的人,要被人用針刺一下當作懲罰。”他慢慢地說,“我們都喝醉了,沒有人反對,大家都覺得很high……結果她輸了,我用針刺了她一下。”

“然後呢?”她睜大眼睛,“不會那針上有艾滋病吧?”

他笑得很平靜,但再次讓她看見了平靜下深沉得不能再深沉、翻滾在黑色深潭最底下的痛苦,那痛苦強烈得都死寂了。他說:“針上當然沒有艾滋病,我們打完撲克,喝完酒,就各自回家了。隔天她問我那天晚上聚會有沒有吻過她?我說不記得有沒有,她說她喜歡我,問我能不能和她交往……”

他一直都說得很平靜,林婧明手心裏的冷汗卻慢慢滲了出來。她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光天化日之下,她像聽著鬼故事,隻覺得全身寒毛直立,非常可怕。

“我說不能。”他沒動,讓她握,“她問我為什麼,我說不為什麼,我不信愛情。她說不能試試看嗎?我說對你我沒那種感覺,你是我沒性別區分的朋友。她沒說什麼……後來……”他頓了一下,她幾乎聽到他牙齒打顫的聲音,那股五月天下午三四點的陽光都敵不過的寒氣從他身上傳過來,“後來……我不知道她問了誰那支針的事,大概是一個多月以後吧。那時候差不多隔一兩天就是高考了,她問了那天聚會的人中不知道哪一個網友‘那支針是什麼針?’結果那個人惡搞,告訴她是刺過艾滋病人的針。”沉默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然後她的高考砸了。”

“天啊,她不會真的相信那支針是有艾滋病的吧?怎麼可能……”林婧明叫了起來,“這明顯就是開玩笑的嘛!”

他很奇異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她真的生病了,高考那幾天她一直在生病,臉色變得很難看,常常嘔吐,很虛弱,她告訴我她真的懷疑那支針有艾滋病。”

“生病了不去看醫生嗎?”她問。

他閉上眼睛,又睜開,“她懷疑是那支針有問題,那天的聚會她瞞著她爸媽來的,畢業生的父母怎麼容忍乖乖的女兒去酒吧?她不敢告訴爸媽也不敢去醫院,她怕是艾滋病。”

“根本不可能!李琛也想得太多了吧?”她追問,“她不會……懷疑自己得了艾滋病去跳樓吧?”

他像沒聽見她說話般,雙手支在膝蓋上合攏,眼睛看著五級石階,那一級一級整齊的石頭台階給人神聖的感覺,“我勸她去看醫生……”

他的聲音有點變調,她覺得他在哭,或者他快要哭了,不自覺握了握他的手腕,“你勸她去看醫生,她不去?”

他搖了搖頭,抬起一隻手撐住額頭,“我告訴她她得的不是艾滋病,我勸她去看醫生,她不敢……她說她不知道怎麼告訴爸媽說自己得了奇怪的病,我告訴她那不是奇怪的病……不,我想告訴她她得的不是奇怪的病,可是自那以後,她就不再上網了……”他深吸一口氣,力圖平靜地說,“那時候我們沒有手機,也沒有彼此家裏的電話,她不上網我就再也找不到她……”

“後來呢?”她有點膽怯,但還是鼓起勇氣問,“你怎麼知道……她得的不是奇怪的病?”

他突然抬起頭看著她,他沒有哭,但那雙眼睛黑得嚇人,“我當然知道……有一種病,隻要0.00004毫升含病毒的血液就能傳染……你沒聽說過嗎?乙肝。”

“乙……乙肝……”林婧明的思路完全沒有轉過來,“乙肝?”

“她沒有得艾滋病,那支針也沒有人惡作劇,”他說,語調平靜得可怕,“她的病是我傳染的,那支針刺破我的手,那天晚上太醉了,我有乙肝。”

“她不是應該有打疫苗的嗎?”林婧明本能地反駁,“乙肝病毒攜帶者那麼多,又不隻有你一個。”

他很奇異地看了她半晌,然後說:“疫苗的預防不是百分之百,你知道乙肝病毒能引發多少種肝病嗎?有一種表現叫做‘爆發性肝炎’,急性發作十天左右會引發肝性腦病……到時候會發生很多……很多很奇怪的事。”又頓了一下,他補了一句,“我身上的乙肝病毒,隻會引發爆發性肝炎,兩三天之內就會引發肝性腦病,可能病毒在我身上變異了吧?”最後一句說得輕飄,純粹輕描淡寫給自己加罪名,一種殘忍的快感。

她聽不懂,“什麼叫很多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