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微微一紅,“我隨便打的,你吃吧,我也吃不下那麼多。”她剛才去買盒飯的時候本來要了兩個紅燒茄子,但轉念想想,藺霖那份多要了一個煎蛋,回頭再想想,再要一個排骨……如此,兩份飯就差得遙遠,她是吃不下那麼多的,但是藺霖是男生,自然不同。
“妖精沒事就好。”藺霖跟著她看歐洲杯的轉播,若無其事地開始吃那份豪華的盒飯,“排骨的味道很好。”
她終於轉過來看了他一眼,又吐了吐舌頭,“你家樓下對麵那家‘曹記’不好吃,告訴你,你多走兩步去賣冰淇淋的那個小巷口那家‘好想你’,那家的盒飯味道不錯。”
“我這舌頭天生散漫。”藺霖說,“喂得太好它會變刁,以後‘好想你’搬走了我怎麼辦?”他邊吃邊說,似乎很認真的樣子。
“我做給你吃。”她說,然後慢慢地說,“喂,藺霖……”
“嗯?”藺霖陪她看歐洲杯,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裏拚命奔跑的小小人影。
“我……我喜歡你。”她說,“我是不信愛情的,我不信兩個人可以愛一輩子甜甜蜜蜜,但是我現在很愛你……”停下筷子,她沒有接著吃那盒飯,也沒有看藺霖,也許是不敢,“你呢?你一直……沒有給我回答。”
“我……”藺霖也停下筷子,目不轉睛卻不知道有沒在看電視裏的足球,他的目光並不隨著電視裏球場內飛來飛去的足球走,“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你是——愛李琛的吧?”
藺霖微微一震,突然回過頭來看她。
那眼神嚇了她一跳——像一頭平靜的狐,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樣的眼神——有種意料之中的平靜,又充滿了意料之外的恐懼。
他騙她他不愛李琛,他不肯承認他愛李琛,是因為假如承認他其實是愛李琛的那種痛苦會更深刻更劇烈吧?所以他寧願說不愛。她慢慢地說:“你愛李琛……你是愛李琛的,既然你可以愛李琛——應當也可以愛我——你和我一樣,不是不相信愛情本身,隻是不相信它會有……不相信它總會有像人們想象的那種好結果……”
藺霖睜著他那雙無神的大眼睛看著她,這一刻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那眼底無邊的黑,和那名叫李琛的怪獸在他眼底掀起的無邊波瀾,那種黑水拍岸激越的痛苦——他在痛苦著——就好像她突然間揭掉了他一層皮一樣。
她不知道“你愛李琛”這種話能夠如此強烈地刺激藺霖,或者是藺霖那一層禮貌無心的麵具本就在逐漸崩塌中,以至於無法承受這樣直接的衝擊。她和他都呆了半晌,藺霖才說:“愛……”
他這一個“愛”字如嗬出一口氣,吐得雖輕那氣息卻徘徊了很久,“從心裏喜歡,就叫愛嗎?對李琛……”他皺眉幾乎是在苦苦思索著,最終還是嗬出一口更沉重也縹緲的氣息,“對李琛我沒有付出過任何東西,甚至沒有讓別人知道我其實——覺得她不錯。”
“那是你不坦白,不是你不愛她。”她辯解說,“雖然她死了,可是既然你能愛第一個女生,為什麼不能愛第二個?”
“是嗎?”他還是笑笑,“我怕說這個,究竟要怎麼樣才相信自己真的‘愛’一個人?我想不通……”
她把筷子戳在盒飯上,讓它立著,想了半天,最後歎了口氣。
“就像你和凱皚,就算一輩子都記住你對他的愧疚,記得你對不起他,你又怎麼知道讓你記住的是那份愧疚,還是那個人?”他慢慢地說,“我不知道我究竟愛沒愛過李琛,我隻是永遠忘不了她。可能真的愛過,真的曾經愛過……”他緩緩眨了眨他烏黑的眼瞳,“有一天晚上她說:不管窗外下多大的雨……”
“不管窗外下多大的雨,有我在黑夜裏陪你。”婧明眼睛眨也不眨地說。
藺霖微微怔了一下,他沒有回過神來,就這麼怔怔地看著婧明。那一刻她發誓他以為他看見了李琛的鬼魂,“這句話我在李琛的散文裏看見過,”她幽幽地說,“兩年前五月十五日的日記,在她的留言板裏還留著,你要看嗎?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