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林嶽廬一句話沒說完,那邊“哢”的一聲藺霖掛了。
新名茶館。303房。
藺霖坐在裏麵泡茶,茶煙嫋嫋,迷迷蒙蒙飄散著,像有一屋子的鬼在飛。
他想點一支煙,夾在手指上看它慢慢燒完的樣子。
那麼紅、那麼亮、那麼熱、那麼傷……然後那麼快灰飛煙滅。
他與婧明,其實隻是一場年少輕狂的遊戲,沒有幻想中那些美好的未來,沒有婧明想象中的五年半,也沒有他想象中的婚禮,隻是一支點到盡頭的煙,那麼紅、那麼亮、那麼熱、那麼傷。
隱隱約約記得,很多年前答應這個女孩告白的時候,她說過:給我兩年幸福,然後讓我用兩年時間來恨你。那時候他知道她隻是太浪漫,或者是為了追求不擇手段,但一語成讖,拖到現在他終於明白,必須用最殘忍的方式和她分手。
必須要分手,否則……隻有越來越傷,愛到了盡頭,就像煙燒到了彼岸,再燒下去,就是手指,就是血肉相連,就會劇痛。
他瞞著她許多事,而那個傻瓜,一直以為他不曾騙過她;他對她也不是很真心,但那個自信十足的傻瓜也沒有懷疑過;他喜歡她在身邊的感覺,喜歡聽她嘰嘰喳喳,也喜歡她那種不知從何處來的自信,隻不過不管多麼喜歡多麼想要在一起,所謂年少輕狂的戀愛,就像一場魔術,時間到了,自然要落幕。
瞞著她一些事,不大不小,卻是他想了很多年都想不通的事。
愛情,是件痛苦的事,明知以後一定會後悔、明知以後一定會背叛、明知到了最後一定會相互怨恨,為什麼不在現在分手,以換取一個終身美好的記憶?如果愛太深不能分手,那麼就讓你恨我吧。
藺霖望著那杯熱茶的茶煙緩緩散去變成涼茶,勾起嘴角笑笑,我給你兩年幸福,然後你用兩年時間來恨我,婧明啊婧明,從你認識我的時候開始,就是我對不起你。
“咿呀”一聲門開,黑發的林嶽廬走了進來,看見藺霖一個人坐在裏麵,他坐到藺霖對麵,“最近好嗎?”
他笑笑,“還好。”
“突然找我出來,有……什麼事?”林嶽廬對於藺霖一直是驚疑不定的心情,藺霖是個完全不可琢磨的定時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爆發。
“我缺錢。”藺霖簡潔地說。
林嶽廬一怔:前不久他才被藺霖從家裏趕了出來,現在他突然找他要錢?“錢……”
“你不是要給我錢嗎?”藺霖淡淡地說,“以前你想給我多少,現在全部給我吧。”
“給你不是問題。”林嶽廬覺得有點恐怖,“霖霖,你不會想拿去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藺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舉手做了個發誓的動作,“我不會拿去吸毒,也不會拿去走私。”
“我不是懷疑你,隻是既然我是你爸爸,你突然要這麼一筆錢……”林嶽廬本能地說。
“乓”的一聲震響,藺霖手裏的茶杯重重地砸在桌麵上,他沒發火,他還在笑,“我爸已經死了。”
林嶽廬語塞,“他……他……噯,反正我是關心你。”
舉起灑了一半茶水出去的茶杯,藺霖喝了口茶,“總之,我現在缺錢。”
“明天我把存折和卡帶給你。”林嶽廬已被他嚇到,藺霖說一句他應一句。
“不必,我會告訴你去哪裏交。”藺霖站了起來,雙手插在口袋裏,“我走了。”
“霖霖……”
“不要再叫我霖霖。”他走到門口,背對著林嶽廬,緩緩轉身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奇慢,讓林嶽廬一陣深入骨髓的陰寒,“對了,很歡迎什麼時候你到市醫院去看我女朋友,我也會在那裏。”語調輕飄飄,比十二月更森冷的寒意,“如果你不介意,帶你妻子來,我會更高興。”
霖霖……他全身寒毛直立地看著藺霖走開,這孩子……
這孩子的本質陰寒妖異得讓人恐懼。
婧明覺得,她雖然很倒黴,但另一方麵又是個幸運的人——比如說,許多人眼睛受傷死活等不到眼角膜,但是她卻排到了隊,市醫院正好有人遺贈眼角膜,她的眼睛複明有望。左眼雖然還是看不清楚東西,但是經過治療和檢查,發現情況沒有想象中嚴重,隻要戴上好的隱形眼鏡就行。目前雖然眼前的世界還是一片模糊,但是她心情大好,隻要等到下個星期,她就能做手術了。
她是絕對不會那麼倒黴的!複活的林婧明相信。
“藺霖,下星期做完手術,華先生說可以給我放假,我們去哪裏玩?”坐在床上的婧明笑眯眯地問。
藺霖坐在她床前耐心地給她拌熱可可,“你想去哪裏?”
“我們去宜山。”她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