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醫生沒法,隻好看在那兩條煙的分上,給方宏達寫了一紙假診斷書。
這天方宏達批完機要員送來的文件後,有意把那紙診斷書放進了文件夾裏。下午機要員就來取走了文件夾。第二天機要員清理文件時,發現了診斷書,給方宏達送回來,說,方主任這不是你的診斷書嗎?怎麼到文件夾裏去了?
方宏達拿過診斷書,故意瞧瞧,裝糊塗道,真有這事?怪不得昨天上午還見過這張紙片的,下午卻不知哪去了。機要員說,你可能是批過文件後,不小心夾進了文件裏。方宏達說,可能是這麼回事。機要員說,我看醫生在診斷書上說得非常明白,你的血壓已經趨於正常,這可是大好事啊。
方宏達把診斷書隨意往桌邊的報紙堆上一擱,用不經意的口吻說,有病沒病都是醫生的一句話,信不得那麼多。機要員說,有病沒病不聽醫生的還聽誰的?這就好比結了婚可不可以生孩子,給不給準生證,全憑我們計生委說了算一樣。方宏達說,這可是兩碼事喲。
沒兩天,全委的人就都知道方宏達的高血壓降了下來,已沒什麼問題。大家盡管不太相信高血壓這麼容易降下去,但碰上方宏達後,也就不再就他的高血壓問題,問長問短了。
這段時間張思仁在計生委呆的時間很少,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審計局,不久計生委辦公大樓主體工程的審計結論就下了下來。
辦公大樓就建在計生委院子內,地皮是不要出錢的,造價應該不會太高,不想一千二百多平方米的建築麵積竟然超過了一千五百萬元。這在楚南市這麼個窮地方已算是天價了,全委上下一片嘩然。要知道,辦公樓始建之初,由於資金缺口大,除了向銀行貸款外,還動員委裏職工每人集資兩萬元,並說好三年後還本付息,現在期限已經過去大半年,基建已將計生委的老底子完全掏空,銀行的債務也像下雨背稻草,越背越重,哪裏還有可能償還職工的集資款?
大家於是憂心忡忡,說的話自然特別難聽。有的說,辦公大樓的工程承建老板是市委主要領導介紹來的,那領導早就給審計局打了招呼,所以才把價格審得這麼高。有的說,張思仁在基建老板那裏拿了不少錢去送領導,基建老板不可能自己從腰包裏掏錢出來給張思仁,自然隻能從基建工程裏打主意。有的說,不建這個辦公大樓,張思仁哪裏當得到這個主任,這一回常委領導可被張思仁喂飽了。還有的說,張思仁拿著基建款搞了什麼名堂我們不管,但他如果老拖著我們的集資款不還,我們叫他這個主任做不安寧。
議論終歸是議論,沒有誰拿得出確鑿證據,也就不可能將張思仁怎麼樣。有人就跑到方宏達這裏來,慫恿他說,計生委的錢又不是他張思仁的,是我們一分一角收罰款收上來的,這三年我們不領獎金,不拿補助,還交了兩萬元集資款,這些錢都被張思仁這麼搞掉了,我們心裏不平衡啊!計生委裏,張思仁也就畏你方主任三分,基建的事你怕要出麵管一管了。
方宏達心裏清楚得很,如今什麼基建工程都有貓膩,這幾乎已是公開的秘密。搞工程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工程還沒開始,發包方和承建方就打了聯手,最後連審計那裏也會串通好,是不會輕易留下什麼把柄的,而且還會買通大權在握的領導,萬一出了紕漏,領導在上麵將保護傘一撐,那更是水潑不進。
方宏達不傻,他才不會管這樣的閑事,以引火燒身。他於是對遊說他的人說,基建工程是前任主任在計生委時拍板搞起來的,黨組開會定了張思仁具體負責,三年多來我從沒插過手,你叫我怎麼去管?
後來連離退休老幹部們也結夥找到方宏達這裏來了。牽頭的是多年前退休的龔老主任。龔老主任說,方主任啊,張思仁這樣搞太不得人心,這樣下去計生委非垮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