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蝶魄鎮自殺事件(1 / 2)

顧立秋的父親發現,他父親的那本日記就是蝶魄村幾十年前的造夢罪惡的編年史。日記後麵的內容,是1965年八月十九日蝶魄村集體自殺事件之後寫完的。

“我跟村子裏的人一起被困在了夢境裏,據我所知,那是第五層夢境,在那裏是無法察覺出自己是否在做夢的。那是一個神奇的五維空間,一切物體都可以被折疊,翻轉。人們在那裏肆無忌憚地瘋狂創造天地,就像創世紀裏上帝做的那樣,他們是真正的神。他們將每一條道路隨心所欲彎曲,拉伸,就像自己布置的迷宮一樣,從一個地麵走到牆壁上去,又讓牆壁變成地麵。”

“我們最大的悲劇就是錯誤地把自己當成神,喜歡扮演上帝的角色,這後來成為大禍臨頭的根源。我們無窮無盡地創造萬物,在第五層夢境裏,我們就是自己無所不能的神。貪婪,無休無止。六十年,我們被困在那個夢境裏整整六十年。當我們都老去,白發蒼蒼的時候,不知道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麼。在那個夢裏,我每個夜晚都輾轉難眠,似乎生命中缺少了一些什麼。直到有一天夜裏,我找到了很久以前剛陷進夢境時藏起來的一個櫃子。櫃子上的鎖鏽跡斑斑,我輕輕一擰,就斷開了。打開櫃子的瞬間,我的精神完全崩潰了。櫃子裏安靜地躺著一個陀螺,那時候我想起了所有事情,真實世界的回憶在我腦子裏全部複活。我想起在我跟村子裏十一個村民分享夢境之前的畫麵,我的兒子在窗外的草地上嬉戲,他的手裏拿著一隻白色的風車,背對著我跑向湖邊。窗外是枝葉茂盛的森林,暮春時候,空氣中彌漫著梧桐花和桂花的香氣,遠處隱隱傳來布穀鳥和黃鶯啾啾的啼叫。”

“那一刻情景在我腦海裏成為永恒的畫麵。也是我對現實世界最後一點記憶。六十年的時間,在夢裏流逝,感覺那麼漫長而絕望。當我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我拿起了那隻陀螺,用顫抖的右手轉動起來。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那隻陀螺在櫃子裏永無休止地轉動著,終究沒有停下,提醒我這隻是我的一個夢境。在櫃子的下麵,我發現了一隻左輪手槍。我遲疑了幾分鍾,最終還是拿起了那把槍,向門外走去。在那個夢境世界裏,幾十年前我們創造的天地在慢慢坍塌。到處都是荒涼的氣息,大海的潮聲依舊,波浪滾滾衝擊著沙灘,午後刺眼的陽光被海水反射在我眼裏,晃得我睜不開眼。我一路沿著破破爛爛的街道走著,路邊是六十年前的高樓大廈,如今已經破敗傾頹。我在一個破舊的房子裏找到了一個老人,他是我年輕時候的朋友,如今已是垂垂老矣的暮年。我努力勸他跟我回去,拚命說服他這隻是個夢境,可是他老眼昏花,已經認不出我是誰。他耳朵也聾了聽不清我說什麼,隻是癡呆地笑著。當我手中舉起左輪手槍,他在陽光下仰著頭端詳著那件致命武器的時候,我頓時內心湧起一陣罪惡感,將我淹沒。我扣動了扳機,他應聲而倒,頭顱被左輪手槍飛出去的子彈打了個洞,三十七度的血汩汩流著,在我腳下流淌,染紅了地麵。我那時候崩潰了,蹲在地上抱頭痛哭,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對還是錯。因為在夢境裏,唯有死亡,才能回到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