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沒有驚恐、沒有喜悅，甚至連一絲絲的波動都沒有，隻有那冷漠而又深不可
測的一汪，而這種目光帶給對手的，則是絕望、是死亡、是無奈、是悲哀。
路遙苦笑一聲。沒想到居然在這裡要被一條蛇給吃掉了，不知道回去之後，玉名那
小子會不會笑死？突然之間，他覺得奇怪了，他這是在哪裡？原本是在意識裡的世
界，他正跟毀滅戰鬥呢！那麼毀滅呢？為什麼隻有他的存在？毀滅卻消失了？
路遙死死地盯著那條靠近過來的巨蛇，目光剎那之間幾乎穿透了巨蛇的眼睛，看到
了它的靈魂。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無論景色或是聲音，路遙的眼睛裡、耳朵
裡、心裡，所有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到這條巨蛇上，因為，這條巨蛇的靈魂，赫然就
是毀滅。
原來，這裡的一切，都是毀滅搞出來的。什麼原始人？什麼祭祀大典？這一切都是
幻覺，都隻是幻覺而已！
一人一蛇毫不退讓地互相對視著，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日月星辰，甚至整個
宇宙，都在兩者這一對視之間停頓了。
路遙知道此刻他絕對不可以退讓的，假如他現在開始退讓，或者認為他現在身處的
環境非常危險，那麼毀滅的靈魂形成的這隻假的巨蛇，就會在剎那間變成真的。
而與現實之中的戰鬥不同，因為路遙是神人候補，即使肉體被毀滅了十次、百次，
甚至億萬次，隻要一息靈智尚在，就有機會復活過來。可是現在不一樣，他與毀滅
的戰鬥，是靈魂之間的直接接觸，一旦失敗，那就是萬劫不復，沒有任何可以挽回
的餘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種意識上的鬥爭，就是用各種幻覺去誘惑對方相信某一件事。德國納粹時期，曾
經做過一個實驗，讓兩個人對麵的站著，然後先在其中一個人的手腕上割上一刀，
讓另外一個人目睹這個人流血而死的過程。之後，用布蒙上這個人的眼睛，然後用
冰刀割腕，最後，儘管這個人一滴血都沒有流出，可是最後卻仍然死掉了。而且，
無論症狀或者臉色，都與之前那個死者完全相同。這就得出了一種結論││人的意
識，在某些時候完全可以主導一切。
而路遙與毀滅現在進行的，正是這樣的一場戰爭，看最後究竟是誰能夠將誰愚弄了
，被愚弄的那一個，最後，必然會因為意識的錯誤而死亡，即使身體尚存，也不過
隻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
狠狠地瞪著眼睛，路遙甚至可以感覺到巨蛇噴在臉上的氣息，那種完全真實的感覺
，幾乎讓人沒有辦法相信，這一切，居然都是假象。可是路遙不得不在心中這樣對
自己說，一旦他相信了毀滅造成的幻覺，那麼等待他的，就是靈魂的毀滅。
巨蛇的眼眸開始出現了閃爍的神采，顯然，在雙方的對視過程中，牠快要支撐不住
了。再沒有以前的那種冷漠與神祕，他的目光中充滿了焦慮與不安，顯然路遙的堅
韌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之外。
毀滅要開始最後的掙紮了。路遙嘴角扯出了一絲冷笑，忽然大喝起來：「滾吧！這
樣簡單的東西就想嚇倒我嗎？沒那麼容易的！」
巨蛇驀地抬頭向天，張開了血盆大口，最後將路遙整個人吞進了肚子裡。
渾身陡然一陣惡寒，雖然明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假的，可是路遙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眼前飛一般地閃過了無數個畫麵，從兒時的純真，到童年的嬉戲，到青年的懵懂
，最後到延長的人生，這一切，都彷彿輪迴一般地在路遙的麵前閃過。
這一切不過是幻覺而已，一切都是假的，路遙在心中如此給自己增加勇氣。最後，
所有的畫麵都消失不見了，留下的，隻有一潭不可見底的泉水。茫茫然的，一滴水
露從半空中滴落，露水滴到了水麵上之後，立刻蕩起了層層漣漪，從中央向四麵八
方飛快地漾起。
「破！」隨著喝聲，路遙驀然瞇起了眼睛，霎時間，泉水不見了、巨蛇不見了、祭
典不見了，所有的原始人也都不見了。眼前，重新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沒有
生命、沒有空氣、沒有水分，一切都沒有虛無之中。
意識在飛快擴散著，路遙腦海中閃過了盤古那粗獷的麵容，還有那一柄驚駭人心的
巨大斧頭，伴隨著他的意識，路遙立刻變成了盤古的樣子。
這天不見天，這地不見地，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包容在一起，它隻有一個點，一
個球，天與地，日月星辰，所有的一切，都包容在這一個點之中，它的名字叫作混
沌。
「呀！」路遙大喝一聲，雙手高高地舉起了那柄由精神力形成的巨大戰斧，豎直而
下。
漆黑的虛空仍然伸手不見五指，仍然沒有生命，仍然沒有聲音、沒有水、沒有空氣
，一切都沒有的虛無。
但是，虛無變化了，由上到下，一道閃亮的縫隙出現了，慢慢的，縫隙越來越大，
越來越寬，最後甚至將整個虛空分成了兩部分。
質輕的物體開始漂浮起來，質重的物體開始墜落下來，天空慢慢地明亮了。路遙看
到了太陽、看到了月亮、看到了日月星辰，他也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江河湖泊、看
到了山峰峽穀、看到了山林田莊，這一切彷彿作夢一般，卻又清晰地出現在他的麵
前。
這就是盤古曾經的開天闢地嗎？路遙呆呆地望著，心中的警覺卻驚恐地提醒著他，
現在還不是發呆的時候。
強打起精神來，路遙抬起頭，天際之處，他彷彿看到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裡，充
滿了冷漠，充滿了死亡的氣息、毀滅一切的渴望。是的，是渴望！
路遙心頭泛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毀滅已經開始懼怕了，在這之前，毀滅的眼睛，
是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所存在的，隻有冷漠、隻有死亡、隻有神祕，可是現在，
他眼裡居然有了渴望的色彩！
這樣的情況，隻有一種解釋的方法，那就是││毀滅那渾然一體的精神，已經出
現了破綻。
神話中曾經說過，盤古開天闢地之前，天地之間不過是一片混沌而已。也就是說，
在那之前，混沌本是一體，即使是被盤古分開之後，混沌實際上，仍然是一體，所
不同的，隻是生命與毀滅分得比較清楚而已。
而之前，神殿的禁製被觸動之後，毀滅突然佔據了上風，臨時地控製了混沌的軀殼
，這才發生了現在的這場戰鬥。巧合的是，就在剛才，路遙幻化成了盤古的樣子，
再一次的在毀滅麵前完成了一次的開天闢地。
很幸運的，路遙知道他成功了，雖然沒有當場擊敗對手，可是他還是成功了。他成
功的在毀滅原本堅不可摧的精神層次裡，刺穿了一個細微的裂縫，雖然很小很小，
但是卻已經足夠了。
突然之間，路遙很想知道，當從來沒有慾望的混沌，有了慾望之後，他會做什麼？
人類的慾望無非是酒、色、財、氣、權、謀等等，那麼混沌呢？莫非就隻有單單殺
了他路遙這麼一個渴望嗎？
或者，他應該一個個的試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