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深夜,冬季裏冰冷的空氣總是會削弱人們的意誌,此刻人們正如冬眠的動物,沉穩地酣睡著。這裏有一座山,山峰聳立,山坡上傲立著一片片的鬆樹,樹上堆滿了積雪。一黑衣人背著雙手,站在其中的一棵鬆樹頂上,卻不見積雪落地。他注視著山腳下的村莊,村莊不大,房屋大概有幾十間。沉睡的村莊靜悄悄,偶爾會傳來幾聲犬吠,顯得愈加靜謐。黑衣人凝視村莊,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蒼天終究還是有憐憫之心的。”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將鬆樹上的積雪吹落,白茫茫的山坡上,鬆枝露出頭來,在月光的指引下尤為顯眼。
伴著一聲啼哭,劉三家的娃娃呱呱墜地,是個兒子,劉三可樂壞了,抱著剛出生的兒子在屋裏走來走去。劉三對著妻子說道“就叫狗盛,我的兒子呦!”。狗盛在冬天出生,隨著鵝毛大雪墜落到人間,大雪為莊稼蓋上了厚衣,狗盛為劉三家帶來了溫暖。不知不覺間,已過了六個春秋。
村東頭,狗盛紮著兩條辮子,像是他牽著的牛頭上的兩隻牛角尖,豎在頭頂的兩邊。身上穿著破了幾個大洞的棉襖棉褲和一雙厚厚的棉鞋。牛是萬地主家的,萬家是這個村裏最大的地主。萬馬安也是一村之長,劉三算上今年已經在他家做了十一年的長工,狗盛在萬馬安的安排下放起了牛。萬馬安看見狗盛棉襖上的兩個大洞,皺緊了眉頭:“狗盛,一會回去找你嬸嬸。”萬馬安吩咐妻子把萬全的一件新棉襖給狗盛穿上。萬全比狗盛大一歲,棉襖穿在狗盛身上不大不小正合適。萬全看見自己的新棉襖已經易主,抱著萬氏不停地哭,萬馬安瞪了他一眼,萬全趕緊躲在萬氏身後,隻剩下汪汪的眼淚。第二天,劉三送給萬全一副小彈弓,萬全高興的把新棉襖忘在了腦後。萬全拉著狗盛跑到了山裏,“我要打一隻野兔,”萬全扯了扯彈弓,“還有樹枝上的那隻鳥,噓。”狗盛看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顆石子,拉緊了弦,可惜在石子出去之前,鳥就已經飛走了。萬全還是把石子崩出去了,打在了樹幹上。狗盛哈哈大笑。兩人繼續躡手躡腳地往山裏走,深怕腳步聲會嚇走了躲在雪地裏的野兔和樹上的小鳥。走著走著,狗盛拽了拽萬全的衣服,手指著前麵的一塊石頭。萬全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兩隻灰茸茸的耳朵從石頭後麵冒了出來,兩人靜悄悄地來到石塊的側麵,一隻灰色的野兔。萬全伸手拉開了彈弓,狗盛伏到他的耳邊說:“把彈弓給我。”狗盛瞄準,聽到啪的一聲,打在了灰兎旁邊的石塊上。萬全剛要開口笑,卻看見狗盛跑了過去,兔子竟然沒有跑,隻是傻愣愣的窩在雪裏。“嚇傻了。”狗盛對萬全解釋到。天要黑了,太陽金黃色的餘光灑滿了山坡,白雪也發著光芒,與太陽相互輝映。雪後的天氣,出乎意料的冷,太陽又將落下,僅存的溫度在漸漸消逝。萬全不停地搓著手,牙齒在打著顫。狗盛抱著野兔正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放走它,野兔的毛像鬆針一樣硬,尤其是在這麼冷的天氣裏。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時一步一個腳印,前腳踩實了才敢邁後腳。萬全在前,狗盛在後。天已經黑了,萬全卻帶錯了路哭了起來,狗盛也哭了。微弱的月光照到深山裏,沒有樹葉遮住光線,狗盛看著閃著銀色光芒的白雪不知所措。“媽,我冷,我好餓。”萬全哭訴著。狗盛把新棉襖脫下要給萬全披上,萬全趕緊躲開:“我不冷了,你穿。”兩人繼續往前走著,腳踩在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音。轉過了一個彎,前麵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間房子。萬全和狗盛跑了過去,屋裏有燈光,看來主人還沒有睡下。“有人在嗎?”萬全敲門。門開了,是個小姑娘,“奶奶,是兩個小孩,還有一隻小兔子。”小姑娘看著狗盛懷裏的灰兎,“迷路了吧?”狗盛看見她似是而非地盯著自己,臉不禁紅了。萬全點了點頭:“嗯。”屋子裏很暖和,奶奶坐在炕上,看了一眼萬全和狗盛:“小娃娃,上山幹嘛來了?”狗盛指著小姑娘抱著的灰兎說:“我們上來打獵,可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奶奶瞧著兩人,鎖緊了眉頭,自言自語道:“是他們!。”兩人注意到老人蓋在雙腿上的被子是陷下去的。老人欲言又止,歎了口氣:“娃娃,以後不要再上山了。”萬全和狗盛點了點頭便跟著小姑娘去了北屋。“我叫張小芳,你倆呢?”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問道。“我叫萬全,他叫劉狗盛。”“哈哈,狗盛…”狗盛臉更紅了。“你爸爸媽媽呢?”“不知道,我沒見過他們,奶奶說他們到月亮上去了。”月亮高高的懸掛在夜空上,周圍繞著一圈光暈,蒼穹在月光的映襯下變成了碧綠的翡翠。過了一夜,萬全和狗盛告別了奶奶,小芳把兩人送到了山下,卻不邁進村子一步,小芳告訴兩人奶奶不許她進村。臨分手前,狗盛猶豫再三還是把兔子送給了小芳。兩人回到家後,免不了挨一頓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