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在幽深的洞穴裏蔓延,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最深處,在這個充斥著焦灼的氣味,以及熾熱空氣的空間裏不斷的膨脹。
微弱的呼吸聲仿佛臨終前拚死掙紮的呻吟一般,時而間隔很長,時而卻緊鄰著下一聲,伴隨著這呼吸聲的,還有腳步不住在地麵上踏響發出的嚓嚓聲。所有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一同回蕩在這個空曠而壓抑的洞窟中,順著它的隧道,越飄越遠,久久不息,令人似乎湧起了一種連靈魂都快要戰栗起來的惶恐。
在灌入洞穴的風中搖曳的火炬散發出昏黃的光線,在它的照射下,幾乎連本就黯淡的影子也好像準備著隨之熄滅。
一個模糊的身影隨著火光的搖擺而兀自晃動著,但他本人卻猶如一尊凝固的雕塑,一動也不動,有時候,巡邏的衛兵甚至會認為他已經死了,隻是因為身體變得僵硬才沒有倒下,不過,忠實的衛兵們也隻能在心裏做出某些猜想,如果沒有接到命令,誰也不能靠近那個他們守衛的人。
良久,一聲輕微得淹沒在風聲中的歎息才從那個綠皮膚的獸人口中飄出,他的身子晃了一下,拄著粗長的木質法杖艱難的從床邊站起來,蹣跚地走到了對麵的桌子邊,停頓了一小會兒後,他伸出右手撫摸上了桌麵一個做工粗糙的鐵盒,一瞬間,他略顯蒼老的麵龐顯露出極其慎重的表情,打開盒子的動作也變得緩慢無比,就好像任何過快過急的舉動都可能打擾到盛放在盒中的物品,而這些不必要的打擾都是不可原諒的。
盒蓋開啟的刹那,一道柔和的光線自縫隙裏濺射而出,它們就像是許多種截然不同的色彩混合在一起組成似的,即便自認經驗老道,獸人也僅僅能辨識出其中少數的幾種色澤:紅色、黃色、藍色、綠色,以及黑色,或許還有其他的顏色,也或許隻是自己辨認錯誤,因為那股黑色實在太濃了,濃烈得將其他的色彩統統壓製在了一片小小的角落,不知過了多少的歲月,於是,連那些色彩中都不覺染上了一絲漆黑的光芒。
黑色,總會使人聯想到夜晚,而夜晚,則會使人產生一種由衷的恐懼。
巨大的圓盤安靜的躺在鐵盒中,每次看到它所放射出的光芒,獸人都會忍不住一陣驚歎,在他眼裏,這個圓盤根本就是一件美麗的藝術品,雖然對於行事粗魯的獸人們來說,再美好的藝術品也沒有一件破舊的衣服價值大,可是,他是不同的,身為氏族的薩滿,他擁有著良好的修養和與眾不同的審美觀,當然,這並不是說他會喜歡人類的東西,但是,這個圓盤確實太美了,美麗得幾乎快要讓他深陷其中,沉淪進它那神秘的黑光裏。
這是個邪惡的東西……僅存的理智如斯告訴他,許久之後,他才勉強從這近乎使自己不可自拔的沉迷裏脫出。
也許,當初就不該將它挖出來……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快離不開它了,隱藏在它美麗誘人光輝下的是無匹強大的力量,借助這股力量,自己完成了許許多多以前從不敢想象的事跡,而這許多的事跡,將自己的部落一步步的推向了輝煌的複興。
強忍著再次使用它的衝動,獸人薩滿闔上了鐵盒的蓋子,將圓盤的光芒重新掩蓋回了那狹小的黑暗中。
這一刻,他才感覺到,似乎自己真的老了,已經快要無法勝任部族薩滿的重任了。可是,從離開德拉諾之後,年輕的薩滿學徒就越來越少,一旦自己死去,又有誰能夠成為這個部族裏合格的薩滿,引領它走向更高更遠的巔峰呢?
嚓,嚓……
腳踩在碎石上發出一聲聲雜音,在這個幽靜而深邃的洞穴裏尤其刺耳。獸人薩滿循著聲音望去,盡管火炬的光線愈發黯淡,但他仍是憑借僅剩的一絲光亮看清了來人,那個獸人還沒能接近就被衛兵攔了下來,正與衛兵交涉,請求麵見自己。
“讓他進來。”薩滿緩緩開口道,他的聲音嘶啞卻洪亮,響徹整個洞窟。
依照他的吩咐,衛兵立刻讓開了道路。
那個獸人快步走到薩滿身前,恭敬的對他行了一禮:“尊敬的薩滿大人。”薩滿同樣對他還了一禮,然後問道:“有什麼事嗎?”“是的,大人。”獸人回答道:“部族的龍騎士死了,所以我們特地回來報告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