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柳煜睡得很差。
他是第一次露天睡覺,他們沒帶帳篷,隻是帶了兩個睡袋而已,睡在樹下的時候他一直擔心會不會有毛毛蟲從樹上掉下來砸到自己臉上然後爬進自己的鼻孔裏。
過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倦意睡著了,卻又夢見了那個昏暗的房間,還有那個小男孩,手上的鐵棍還沾著血。
但這次小男孩沒有用鐵棍打他,隻是靜靜地坐在他旁邊,小小的身子靠在他身上,好像十分疲倦,已經沒有了一點力氣。
盡管柳煜知道小男孩就是他自己,但他突然覺得,似乎有這麼一個弟弟也不錯。
沒過多久,小男孩突然掀起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腹部來,上麵貼著褐色的絕緣膠帶。他將鐵棍放在一旁,伸出手來,慢慢地將膠帶從自己皮膚上撕開,露出了下麵的傷口。
從傷口上撕開膠帶,這本應該是能感受到劇烈疼痛的行為,然而小男孩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這具身體並不是他的,他沒有任何知覺。
和以往一樣,小男孩的痛覺全部都集中到了柳煜的身體上。
傷口被拉扯的疼痛讓柳煜恨不得在地上打滾用腦袋撞地將自己弄暈,但他的身體卻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任憑麵部表情如和扭曲也無法動彈分毫。
膠帶被完全撕開了,傷口中湧出了鮮血,像是打開了閥門的水管,不斷向外留出,流失的速度完全不見減緩,難以想象這個小小的身體中能存在這麼多血液——不,這已經不是人體中有多少血液的問題了,整個房間的地板都已經被紅色的液體所淹沒,甚至已經漫上了柳煜盤腿坐在地上的膝蓋。
柳煜隻覺得自己身體中的血液似乎越來越少,體溫越來越低,大腦也渾渾僵僵的,很想就這麼幹脆失去知覺昏過去,但就是怎麼都昏不過去。
失去體溫的冰冷,沒有血液供給而缺氧的大腦,以及傷口不斷擴大的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生不如死。
看著房間裏的血液還在上升,他竟然還有心思去想要是這血漫過頭頂了自己會不會窒息而死。
他並沒有等到那一刻,因為楊欽把他叫醒了。
“又做噩夢了?”看著柳煜滿頭的汗水,楊欽關切地問道。
“啊……算是吧。”柳煜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從睡袋中鑽了出來,突然覺得嘴裏幹得要命,從背包中取出水壺來灌了幾口。
楊欽將睡袋收拾好裝入了包中,說道:“下次隻帶一個睡袋就夠了吧,我們兩人基本都是保持一睡一醒的狀態,下午我睡覺,晚上你睡,反正每次都隻有一個人使用而已。”
“我是無所謂……你不介意麼,和男人共用一個睡袋?”
“是你的話,我也無所謂。”
“什麼意思?”
“……”
見楊欽不願意多說,柳煜也就沒再問下去。
如果換了個人,比如是陸佳怡或者許嘉璐,他肯定就追問下去了,但對於楊欽,他總是沒有追究下去的欲望,似乎她不論做什麼都是合理的。
柳煜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時間,現在是早上七點整。
“他們都沒過來麼?”柳煜問道。
“都沒有。”楊欽回答道。
他們目前所處的位置是在上周被那群白斑水蜘蛛襲擊過的湖邊,按理說像這種曾經遇襲過的地方還是很不安全的,更何況不遠處那個蜘蛛的洞穴還沒堵上,隨時都有可能再被那群怪物襲擊一次。
但是他們所能夠想到的作為集合地點的地方也隻有這裏了。
等在基地前是行不通的,實驗規定中有一條就是周一一旦遣出後就必須在遣出時間一小時內離開基地一公裏以上,若是半小時內未離開一公裏手環就會有警示,一小時後下一批實驗體遣出時前一批還未離開一公裏以上,手環就會自動注入毒液。
柳煜和楊欽兩人出發後直接來到了越好的集合地點,但並沒有見到任何人。
雖然有些擔心其餘四人目前的情況,但他們還是遵守約定在這裏等待著,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個晚上都過去了,還沒來人,我們差不多可以動身去找了吧?”柳煜說道。
楊欽早已收拾好裝備,等待著柳煜的指令——很奇怪,她明明才是更有經驗的那個,但卻幾乎什麼都聽從柳煜的安排。
柳煜取出一張地圖來,看著上麵喃喃自語道:“那要到哪個方向去找比較好呢……”
楊欽問到:“你哪兒來的地圖?”
“嗯?這個啊,小璐給我的。”
“小璐是誰?”
“就是我們那一層樓服務站的製服小姐……唔,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柳煜突然從楊欽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危險的氣息。
楊欽用漠然的眼神看著柳煜,問道:“她為什麼要給你地圖,你和她又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