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可是我們還沒到半路,小船上的每個人都認定了自己傾心的一棵樹。隻有高個兒約翰聳了聳肩,建議到了高地上再作打算。
按照西爾弗的指令,我們劃得不很用力,以免過早消耗完體力。
經過相當長的路程後,我們在第二條河——就是從望遠鏡山樹多的那麵斜坡上流下來的那條河的河口處登上了岸。從那向左拐彎,開始沿著山坡攀登高地。
一開始,泥濘難走的地麵和亂蓬蓬的沼澤植物耽誤了我們趕路。
但坡麵逐漸趨於陡峭,腳下的土質趨於結實,樹木變得高大稀疏,我們正走近的是整個海島最迷人的地方。草地上到處都是香味濃鬱的金雀花和茂盛的灌木叢,一叢叢碧綠的肉豆蔻同樹幹深紅、樹蔭寬廣的鬆樹掩映成趣,肉豆蔻的芳香同鬆樹的清香相得益彰。此外,新鮮的空氣振奮人心。在烈日炎炎下,這無疑是一種難得的清新劑。
我們這樣走了大約半英裏,快要到達高地頂坡時,忽然最左麵的一個人大聲叫了起來,好像是受了驚嚇似的。他叫了一聲又一聲,惹得其他人都向他那邊跑去。
“他不可能是發現了寶藏,”老摩根說著也從右邊跑過來,從我們麵前匆匆經過,“還沒到山頂呢。”
的確,當我們也到達那邊時,發現根本不是什麼寶藏,而是在一棵相當高大的鬆樹下橫著一具死人骨架,被綠色的蔓草纏住了,有幾塊較小的骨頭被局部向上提起,地上殘留有一些爛布條。我相信此時每個人心中都不寒而栗。
“是個水手,”喬治·莫利說。他比其他人要膽大些,敢走上前看看衣服的碎片,“至少,他穿的是水手服。”
“嗯,嗯,”西爾弗說,“十有八九是個水手,不可能有主教上這兒來。我想,這骨頭架子的姿勢可真奇怪,不太自然。”
的確,再一看,簡直想象不出這個死人怎麼會保持這個姿勢。死人筆直地躺著,腳指向一方。手像跳水時那樣舉過頭頂,正指著相反的方向。
“我看出點兒門道來了,”西爾弗說,“這裏有羅盤,那是骷髏島的岬角尖,像顆牙似的支出來。隻要順著這骨頭架子測一下方位就知道了。”
於是他就取出羅盤來照辦。屍體正指向骷髏島那一邊,羅盤標明的方位正是東南東偏東。
“不出所料,”廚子叫了起來,“這骨頭架子就是指針,從這裏對準北極星走定會找到金燦燦的財寶。不過,我一想到弗林特就會手腳冰涼。這是他的鬼把戲,肯定錯不了。當初隻有他和六個人在岸上,他們全都被他殺了,一個被拖到這裏放在羅盤對準了的位置上。我敢打賭錯不了。瞧,長長的骨頭棒、黃黃的頭發絲兒,那一定是阿拉代斯。你還記得阿拉代斯,是不是,湯姆·摩根?”
“嗯,”摩根回答,“我記得他還欠我錢呢,上岸時還把我的刀子帶走了。”
“提起刀子,”另一個海盜說,“為什麼他身上沒發現刀子?弗林特不會掏一個水手的口袋,也不可能是被鳥叼走了?”
“這話不假,沒錯!”西爾弗大聲說。
“這裏什麼也沒留下,”莫利一邊說,一邊還在骨頭架子旁搜尋,“既沒有一個銅板,也不見煙盒。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
“是有些不對頭,”西爾弗表示同意,“還有點兒叫人不自在。你們說,要是弗林特還活著,這可能就是你我的葬身之地。他們那時是六個人,我們現在正是六個人。可是如今他們隻剩下一堆骨頭了。”
“不,我親眼看到弗林特死了,”摩根說,“是比爾帶我進去的。他躺在那兒,兩眼上各放一枚一便士的銅幣,好讓他瞑目。”
“死了,他確實死了。”頭上纏著繃帶的那個說,“不過,要是真有鬼魂的話,那一定是弗林特的鬼魂。天哪,他死時好一陣折騰!”
“嗯,的確如此,”另一個說,“他一會兒發脾氣,一會兒吵著要朗姆酒,一會兒又唱起歌來。他生平隻唱一支歌,叫《十五個漢子》。
我講的是真事,我從此以後就討厭聽那支歌。當時天氣熱得很,窗子開著,我清楚地聽到歌聲從窗子飄出來,那是小鬼來勾他的魂了。”
“得了,得了,”西爾弗說,“別談那些事了,人已經死了,不會再出來了,提心吊膽反而會被嚇破膽。走,搬金幣去。”
經他這麼一說,大夥又出發了。盡管是烈日炎炎的大白天,海盜們也不再獨自亂跑,或在樹林中大喊大叫,而是肩並肩一起走,說話也屏住氣。他們對死去的海盜頭子怕得要死,甚至至今還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