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天空碧藍如洗,空氣裏充斥著生機靈動的力量,無數株奇花異草迎風飄蕩,似是愜意,似是雀躍。

一股勁風猛烈掃過,如鋒利的刀口劃破這片寧靜祥和,在鮮嫩的草地上染下片片紅暈。

刺目之極。

身著水綠衣衫的女子放下手中挾裹的人,靜靜退開三步。

男子未語先笑,半分少年意氣,半分狼狽自嘲,虛弱地撐開眼皮,看一眼眼前人,隻見裙擺,便不再抬頭。

“你贏了。”他平靜道。

水綠衣衫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與片綠融為一體,沒有絲毫回應。

“我萬萬不會想到,背叛我的人竟然是你。”

人影微晃,裙擺豁然打開,如一朵旋轉的嫩花,轉身,毫不留戀地離去。

撐著地麵的掌握起,平靜的眸中起了淡淡漣漪,不甘,且痛。

“你做了那麼多,就沒有一句話要對我說?”

人影微頓,依然不言不語。

身後淡淡的嗓音聽似雲淡風輕,卻如淩厲薄葉,在心間劃出道道細微傷口。

“既然選擇了幫我兄長,又何必最後關頭留我一命?你不知道,他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以謝多年之恨嗎?”

“我知道。”女子輕輕開口,音色飄渺,卻比地上之人還要冷淡。

“那你又知不知,今天之後,我也將恨你們入骨,留下我的命,遲早有一天,我會來討還這一切。”

“我等著。”

男子低低地笑出聲來,雙眼死死盯著地麵,始終不肯仰視半分。

“杜滿,為什麼?”為什麼甘苦與共日日夜夜,今朝說變就變?為什麼昨日情真意切還在眼前,今日已窮途末路匕首現?

幾不可聞一聲歎息,女子聲音冷然:“少主,你縱然天賦異稟,驚才絕豔,可惜太過感情用事,婦人之仁。你今日淪落至此,便是被人抓住了這處要害。這一點,你遠不及你兄長。我這樣說,你還想繼續天真地問我為什麼嗎?”

男子冷笑一聲:“那麼你呢?為什麼不索性殺了我以除後患?這也是你的婦人之仁?”

“對!”女子毫不猶豫地回答,讓男子笑容瞬間僵住,怔愣,“少主,這個世界比我想象的還要殘酷,我已經明白今日的手軟他日必定後患無窮。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他日再見,我不會留你活口。”

心間有砰然碎裂的聲音。

無數次的難以置信,無數次自欺欺人地找借口,都在這寥寥幾句中化為絕望。

自以為世界那片唯一的純淨,唯一的信任,不知在何時,早已變成陌生的錐心刺骨。

那曾經在人生低穀向他伸出的手,此刻竟毫不留情將他推回深淵。

他恨,恨不得親手將她撕碎,看看身體裏裹藏的那顆心,流著什麼顏色的血液。

然而出口的話,卻是:“他給你什麼,讓你背叛我?我也給你,比他更多,無論你要什麼!”

水綠的身影一滯,仿佛僵在了空氣中,沒有人看到她低垂的眼神裏閃過怎樣的情緒。

良久,清冷的聲音才飄入風裏,淡淡的落寞隨風而散。

“你給不起。”

那一刻,水綠的身影仿佛連爭執之心都散卻了,搖曳的裙擺漸遠,無聲無息。

心頭忽然彌漫出無邊的恐懼,一時超越了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所有傷痛。隻知道若任那衣擺飄遠,他就再也沒機會抓住,再也沒有機會質問。

“杜滿!”帶傷的啞音,仿佛獸的嘶吼。

“杜滿!”別走!別走!

求你!

言未出口,隻是一聲一聲喚那名字,卑微的乞求的絕望的聲音,卻早已分明。

她說的很對,他感情用事,即使到了這樣一刻,最緊要的念頭竟然是不能放她離開。

他信她,依賴她,已成習慣,而這習慣,在她徹底消失的這一刻,也終於徹底毀了他。

鮮血還在胸口流淌,熱烈的體溫飛速流逝,他慢慢撐起身,抬起頭,木然的表情,眸中再沒有綠影。

夜錦大汗淋漓地驚醒。

她竟然在緊緊重要的任務中打了個盹兒,還抽空做了個夢!

夢裏一男一女,狗血淋漓不忍直視,而且她一個都不認識,無端來的詭異至極!

腦門上支著叢芭蕉葉,身下是柔軟的泥土,她不敢用靈力散熱,張開嘴巴吐著舌頭,已然熱成了狗。

右手邊是人家的牆角,牆角不遠是扇窗戶,裏麵依稀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

“柳盡,你要去哪裏?”

“對不起,憶兒,今天是封家降服獸魂蒼翎的日子,我作為主持陣法的靈聖,絕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