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阮問自己,這些年累嗎?
累。
她自從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後,那段日子夜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可是這些勞累能換取母親平安一世,她又覺得是值得的。
夏阮想起前世唐景軒和夏雯的事情,微微發怔。
“你生在南蕭,你有沒有不甘過?”夏阮茫然的看著蕭九,“有沒有恨過自己生在這樣的家裏?”
蕭家的事情從上一輩開始,就注定是建廣帝手中玩樂的棋子,那個人想看蕭家眾人互相殘殺。
當年十一皇子飲下毒酒之前曾問建廣帝:“皇兄,臣弟死後,蕭家可會有人長命百歲?”
“你當真有趣。”建廣帝笑了笑,“會,但是隻有一脈,孤可以跟你保證。”
十一皇子聽了之後哈哈大笑,滿眼淚水的看著建廣帝,咬牙切齒:“臣弟就多謝皇兄了,但是皇兄請記得今日你曾說過的話。”
十一皇子死後,建廣帝對蕭家卻沒有眾人預想的那樣殘暴。
蕭家三兄弟開始分家,和十一皇子最親密的蕭潤清帶著人離開了京都去了東陽縣,這就是後來的南蕭。
蕭家人皆知,當年建廣帝的話不是在說笑,所以私下都形成了一種默契,就是絕對不會先動手殘害對方,否則來日死後永不超生。隻是再多的誓言,也抵擋不住金錢和權利的誘惑,在南蕭的人被神秘人所殺害了之後,蕭家已經開始亂了。
北蕭投靠了大皇子,東蕭投靠了六皇子,南蕭唯一剩下的蕭九,如今已經等於投靠了世子李長風。
夏阮此時感受到手心擱著薄薄的布料傳來的溫度和心跳聲,頓時紅了臉頰,想要抽回手的時候,卻發現蕭九的力氣不小。
“你……先放手再說。”夏阮此時多少有些尷尬,她在蕭九麵前,總是會顯得手足無措。
蕭九搖頭,嗓音依舊低沉:“我怕我放手,你就走了。”
這句話蕭九說的酸楚,夏阮聽的也難受。
無論怎麼樣,她也想不到蕭九有如此卑微的一麵。
當年眾星捧月一般的蕭韶成,走到京都的時候多少達官貴人恨不得將女兒送到他身邊,連清河公主都為他低了頭,可是就是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卻在由她的麵前說出這些話。
想到蕭家的事情,又想到昔日看似華貴的蕭韶成,或許那個人每個深夜也會和她從前一樣,覺得孤單的時候,卻發現身邊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夏阮想不明白,這樣優異的一個人,到底是看上她什麼了。
她隻是一個沉悶又尖酸的人,做女紅做的不好,隻是會做些生意和管理一下賬房……她始終覺得是占了蕭九的便宜,又覺得這一切好像就在做夢一樣。
就好像她小的時候一直想吃糖葫蘆,等有朝一日吃到的時候,卻發現那種幸福快要滿溢整個心,像是在夢境裏一樣高興。
“我沒你想的那麼好,而且……而且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夏阮放低了嗓音。
可是這樣婉拒人的一句話,卻讓蕭九的眼裏多了一抹異樣的神色。
他握著夏阮的手又緊了緊:“你隻要把你給我便好,而且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就算你不願意嫁,你周圍的人又能同意嗎?來日,你若是嫁給別人,你幸福我也就認了,可是若是你不開心,我也會難受。我蕭九再不濟,也是可以護住你,也不能讓你孤單和受累。”
夏阮斂了心神看著蕭九。
他說的沒錯。
若是她不嫁人,那日不止是母親,弟弟長大以後也會為她憂愁。而且外麵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會放過她,娶了她就等於有了李家的支持,娶她回去無非就是多一張嘴,誰都覺得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讓我試試,阿阮——”蕭九目光靜謐如清泉,“你不需要那麼累,你身邊的所有人你都可以帶著,所以讓我試試吧。”
無論是杜若也好,還是柳昌元也罷,甚至帶著六子他也不在乎,從夏阮開口從他手裏要重黎開始,蕭九似乎就明白了夏阮的打算。
她表麵看起來軟弱,可是在做一些事情上絕對不給自己留退路,她似乎害怕走錯一步,就會滿盤皆輸。
所以,她會和其他閨閣裏的女子不一樣,會一步步走的很小心,甚至這些人,也不過是夏阮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隻是如今的夏家,不能庇護她不說,反而對她來說是一種壓力。
成國公希望夏阮嫁到東蕭,蕭九知道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子嫁過去。
他自小以為周圍的人,腦子裏都是利益,從未有一個人會真心真意對一個人好。
直到夏阮的出現……
若說小時候的事情是夏阮的無意之舉,那麼在他來京都的時候,夏阮的保護,也是無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