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講完之前,有某樣東西擦過米妮瓦的臉,劃過空氣的銳利聲音傳進她耳裏。玻璃破裂的尖銳聲響在背後響起,似乎是察覺到狀況有異,財團黑衣部下大動作地開了門。米妮瓦注視著瑪莎,一動也不動。將酒杯砸向對方的手還微微發抖,瑪莎也持續將視線擺在米妮瓦身上。
“什麼事都沒有,你們出去。”
臉動也不動地朝部下喝斥一句,瑪莎交握仍留有一絲顫抖的雙掌。貌似疑惑的男子環顧完室內.又從房裏退了出去,當關門聲響起時,瑪莎已經取回部分的冷靜。她撥起頭發,低語“反讓你將了一軍呢!”的臉上浮現苦笑,米妮瓦則微微地呼出一口氣。
“原本大意地以為你隻是個小丫頭,看來是我低估你了。能將‘獨角獸’駕駛員哄得一愣一愣的本事果然不是假的。”
“我也低估你了。原來你也有像女人的地方呢。”
背對著砸在牆壁而粉碎的酒杯,米妮瓦照實講出自己的想法。收去苦笑,眼底再度露出怒意的瑪莎垂下頭,呼出一陣熱熱的鼻息。“彼此彼此,對你高傲的自尊,我是該表示敬意。”夾雜著歎息說出這句話,瑪莎將遮住額頭的發絲纏上指間。
“不過,那份自尊是會殺人的,你明白嗎?你剛剛已經從仰慕你的吉翁殘黨身上剝奪了未來喔。與畢斯特財團共存,是他們唯一能擁有的未來。女人明明是守護家園的角色,我看你才不是女人吧?”
盡管米妮瓦已有防備,話語化作毒箭穿透胸口的衝擊卻依然不變。似乎是注意到了米妮瓦握緊雙拳的動作,瑪莎擦有厚厚口紅的嘴唇擰笑著扭曲起來,說道“失禮了,我要做個訂正”的她邁出腳步。
“能靠自尊讓男人喪命,也是女人的本事。你盡管成為一個好女人吧。最好也將那個巴納吉.林克斯當成自己的肥料。”
錯身而過地拋下這句,瑪莎走向門口。忍住想回頭反唇相譏的衝動,米妮瓦呆站在原地。門板被打開,然後帶上,原本充斥於室內的瑪莎身上的毒氣隨之消失,取而代之地襲向米妮瓦全身的,是沉重的虛脫感。
無法立刻呼出氣來,米妮瓦俯望桌上那盤涼掉的湯。之前備感饑餓的肚子已經停止作響,隻感到口渴的她將手伸向了結露的水杯。發抖的指尖不聽使喚,胡亂倒進杯裏的水濺到外頭。將桌巾濡濕的水從桌子邊緣流下,一滴一滴地掉在椅子上。
我不會後悔,應該是這樣的。注視著滴落的水滴,如此說服自己的米妮瓦心中,有陣認識的聲音正在回響,那是陣喚著奧黛莉的少年聲音。兩天前驚鴻一瞥的那張臉,比起最後一次看到時變得更成熟了。曬黑而讓人覺得可靠的那張臉,在叫喚時隻望著自己。就在這艘戰艦的某處,他也成了被囚之身。背負起沉重的秘密,獨自在掙紮。他沒有依靠任何人,也沒有獲救的指望。直到能讓他信任的某人說出“已經夠了”為止,他會繼續奮戰下去。
但是,那就等於敗北。即使對方隻是想在回收“盒子”以後,讓局勢恢複原狀而已,米妮瓦也絕對不會朝毫不羞恥地從瑪莉妲身上抽去靈魂的那群人屈服。米妮瓦既不能、也不想讓事情如瑪莎那種女人所願地發展。我希望你撐下去,如此朝心中的巴納吉打氣,米妮瓦同時也想起瑪莎方才講的話,並因此感到震驚。能靠自尊讓男人喪命,也是女人的本事——受不想附和瑪莎的私心所促,自己正打算眼睜睜地看著巴納吉,以及吉翁的同胞們喪命。
那麼,又該怎麼辦才好?吐出幾不成聲的聲音,身體沒了力氣的米妮瓦將手扶上桌麵。按捺住湧上喉頭的感情,她抓緊濡濕的桌巾。水分從指頭的縫隙間滲出,水滴滴落的聲音在司令室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