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閱讀時代的傾聽者
吉狄馬加/文
在人類尚沒有創造文字的遙遠的年代,我們祖先中的智者就已經掌握了講述的技巧——通過詩歌和故事。當然講述者並不孤獨,因為在他身邊,隨時都聚攏著成群的傾聽者。在這個人群中,隻有一些同樣富有智慧和想象力、同樣擁有心靈感受力的人,最終能夠成為新的傳承者和傳播者。他們不僅僅用耳朵,同時也在用心傾聽。
當文字為我們帶來可以反複閱讀的便利之後,我們傾聽的能力也極其遺憾地隨之退化了。
或許,女性所具備的天賦品質,使她們更容易成為講述者或者訴說者,因為傾聽則需要一份深層的睿智和寧靜。然而,作為一個同時擁有知性理解力和敏銳的感悟能力的女性,葉梅成為我們這個閱讀時代的傾聽者。她在閱讀中傾聽,通過傾聽而重新講述。因為閱讀中的傾聽是一種在場式的閱讀,而不是遊離於閱讀之外。
這個書名中的“拉夢”一詞,作者解釋說係藏語發音,意思是“多元”、“多樣”。這就首先為我們打開了一個想象和象征的空間。“穿過拉夢的河流”,這個短語或者這幅圖像,在虛幻和現實的繽紛交織中,為我們徜徉於一個奇妙世界構架了一種聯係,它是一隻小船、一座拱橋,或者一條蜿蜒的阡陌,讓我們能夠以變化的姿態穿越這些來自四麵八方的河流,領略它們深淺不同、寬窄不等、緩急各異甚至飄忽不定的個性。於是詞句和話語得到解放,我們跟隨穿過者走進多彩的風景和生活,聽到了這萬千氣象中蘊含的聲音。
這是一種開放式的多角度的傾聽。中國少數民族文化具有豐厚的傳統和絢麗的背景。從大漠綠洲的北疆、草原冰封的雪域,到雲深林茂的叢嶺、稻香疊翠的南國,再追逐到波濤回蕩的大洋彼岸,《穿過拉夢的河流》把那些散落在各處的聲音采集起來,構成一部和諧的交響曲,或者一支變奏的組歌。於是我們聽到的是同一主題的民族靈魂的交響曲,是不同語言的民族文化的組歌。
這是一種貼近山水和土地的傾聽。在中國遼闊的山河大地上,56個民族56個夢想56支歌。它們是中國的美麗,是各族兒女不能釋懷的依戀。《穿過拉夢的河流》是對我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的一次詩意巡禮與展示,所涉及的作者作品竟多達30多個民族。正是同葉梅一起,我們才得以傾聽這些來自“山野妙齡女郎”的美妙聲音,這裏有草原的奔放、雪山的峻奇、茶花的清香、鳳尾竹的雋永、酒與火的凜冽。在古老的音符裏,我們傾聽一個個民族深遠記憶的旋律,也聽到了一個個民族融入大時代的鏗鏘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