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
丹鳳工程重新大施工，工地上又是機聲隆隆，塵煙滾滾。王彪的妻子王嫂因為大壩的大澆築，就象迎風展翅的江鷗似的，充滿熱情投入了工地的義務勞動。
她拉著一輛板車，板車上裝滿了一袋袋水泥，正往拌和樓那邊的水泥倉庫運輸。板車載重，正在下坡，重車推著她往下飛跑。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輛吉普車從大路上奔馳而來。這裏正是三岔路口。說時遲，那時快，王嫂收不住腳，從右邊直往吉普車跟前猛衝！
開吉普車的人一看壞事，眨眼間吉普車就要撞到一個婦女的身上！他往左邊急打方向盤，吉普車立即往旁邊飛去。大路邊上有棱坎，眼看要翻車！這時，隻要他一個箭步，是完全可以飛出車門去脫險的，但是在他的身邊坐著一個人，那人勢必被拋出車外去，要受重傷的。他當機立斷，把牙關一咬，雙臂拚命抱住方向盤。就在這一刹那，吉普車一歪，翻倒在棱坎下了。開車的人被震得左腳脫離了踩踏的油門，吉普車失去了機
械動力，但是自然衝力卻把車子往前衝了丈多遠。
王嫂眼看吉普車翻了，她好不容易在大路那邊站住了腳，把板車一丟，就奔跑過來。
當王嫂奔跑過來的時候，吉普車輪子還在空中轉動。她從朝天的車門探身進去，想把車子裏的人拉出來，但是裝運在車後邊被衝到車前邊來的散亂的工具堆裏，已經爬出一個五短身材的小老頭來了。她一看是木工師傅阿庚。
王嫂滿身是水泥灰，她受了驚的臉孔更顯得灰白。她一把扶住老木工，焦急地問道：
“阿庚師傅，你受傷了嗎？”
阿庚默默地搖了搖頭。
隨即，阿庚跟著王嫂一同用力把壓在裏麵開車的人拉了出來。
因為要保護阿庚，吉普車一翻，受到自然衝力往前一衝，開車的人下死勁抱住方向盤，他的朝車門一邊的胳膊和臉頰都被地上的石子擦傷了。
這開車的人一露頭，王嫂突然驚喊起來：“哎呀，是我的大胡子老頭哪！”
開車的人是工程局長武陽，鮮血正從他的臉頰流到他的絡腮大胡子上。
王嫂急忙把身子一蹲，準備好架勢，喊道：“來，我背你去急救站！”
武陽擺擺手，對王嫂笑著說：“不要緊！”就和阿庚師傅互相攙扶著往鳳凰村臨江山崖上的黃泥小屋走去了。
門窗洞開的黃泥小屋裏充滿了陽光。淩風和秦玉光正在談話，他們從桌邊同時站起來，又熱烈又驚訝地迎接突然歸來的武陽和阿庚。
“老武，你這是怎麼搞的嗬？”淩風看見武陽半邊臉上流的血，和左胳膊上磨破了的軍衣袖子上滲出來的血跡，不由得大聲呼喚通信員小麻雀：“石啟，快去找醫生！”
機靈的小麻雀應聲出現的時候，秦玉光已經拿起電話機連聲呼喚醫療所。
秦玉光的電話還沒有打通，一個醫生帶著一個護士背著急救藥箱就趕進門來了。
顯然，是王嫂跑到急救站去告訴醫生護士了的。
武陽環視著大家，抖動著絡腮大胡子笑著說：“沒有什麼，吉普車翻了，隻擦傷一點皮。”
秦玉光看見武陽給他投過來的眼光是那麼開朗和親切。這眼光裏包含著久別的問候，包含著深摯的戰友情誼。他知道這位被譽為“永遠撲不滅的火焰”的身經百戰的老將軍，這一點傷對他當真是不算一回事。
小麻雀石啟給武陽和阿庚打來了兩臉盆熱水，沏了兩杯茶。
淩風和武陽對阿庚師傅都懷有深厚的友情。淩風注意到阿庚師傅嘴角上沒有叼香煙，正想拿煙；而武陽知道阿庚在旅途上把煙吸完了，便自作主張，很熟悉地搶先從淩風的抽屜裏拿出一包待客的香煙塞給阿庚說：“老夥計，你一不冒煙就要熄火的！”
當醫生和護士給武陽包紮傷口的時候，外麵就傳來了一陣篤篤的響聲，而且有一個大嗓門在喊：“都回來啦？”
原來是總工程師雷公聽說武陽和他的老朋友阿庚回來了，就特地拄著他的竹節手杖抱病跑來見麵。
當雷公親熱地挨奢阿庚坐下的時候，武陽芷一邊讓醫生和護士a紮傷口，一邊向淩風和大家彙報他和阿庚在長江邊那座大城市迎接和驗收全國各地運來的大型施工機械的情況，而且還彙報最近期間還有一列發電列車和幾台塔式起重機要運到丹鳳工地來。
淩風突然想起在北京中南海被周總理召見時的親切情景，就莊嚴地說：“全國都在支援我們丹鳳嗬！”
雷公非常關心地問老木工師傅：“阿庚，你帶回來什麼先進經驗了吧？”
阿庚訥訥。武陽憋不住高興地說：“他阿庚師傅嗎，帶回來了一件了不起的寶貝哩！”
雷公興奮起來，連聲問他的老朋友說，“寶貝，是什麼寶貝嗬？”
在這樣熱鬧的場麵下，阿庚樸樸訥訥，一時說不清，隻質樸地笑了笑，幹脆沉默。
雷公知道在這時候，即使用鋼釺也別想能撬開阿庚的牙關的。他隻好問武陽：“呃，是什麼寶貝呀？”
武陽第一次這麼神秘地笑了笑說：“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
武陽這一句話和這一副表情，倒勾起了雷公的一段有趣的回憶。
那是丹鳳工程開工前夕，一字兒排開的鑽探船正在江中鑽探建設大壩的壩軸線。那時候，除了鑽探隊以外，丹鳳已經來了一批領導幹部。總工程師是晚一些時候才趕來的。雖然他晚來了幾天，但他富於工作經驗，早準備好一些罐頭和幹糧，幾把地質錘和幾個軍用水壺，而且帶了兩個工程師。他想一到丹鳳就往沿江上遊跑，給未來的大永庫檢查上遊幾十裏以內的地質情況，作為晚到幾天時間上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