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賊兩肩一聳,雙手一攤,有些為難的樣子,說道:“這……三言兩語扯不清楚哦,話還得從頭慢慢說起。且說那暗月雙龍中的老大青麵龍伸手一掌就把俺老爹擊暈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俺老爹醒轉過來時,全身濕透,冰冷刺骨。天色黢黑,電閃雷鳴,大雨滂沱,他是讓冰冷的雨水給澆醒的。他本能地想找個避雨的場所,但他怎麼也站不起來,全身的骨頭仿佛散了架般,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他隻好掙紮著向前爬行……”
說著說著,突然他的眼角一酸,一絲悲憤襲上心頭,乃父的悲慘遭遇他感同身受,情不自禁停止下來,發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又道:“也許是被打糊塗了,俺老爹的頭腦一片混亂,心頭纏繞著莫名的恐懼,他已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天色更黑更冷了,雷聲轟轟,雨勢瘋急,他無意識地在泥濘中掙紮爬行,口中斷斷續續發出微弱的呼喊救命聲,荒山野嶺,風雨大作的夜晚裏,卻又有誰聽得見他這淒慘無助的求救聲呢……”說到這,南山賊忽然又止口不言,低首垂眉,似乎在想著些什麼?
東海盜,北流氓似乎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都是默不作聲。南山賊的低落情緒他們不是瞧不出來,他們也很想安慰他幾句,隻是開口時卻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他們都是常年在江湖上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隻不過是一介粗漢武夫罷啦,不善於辭令,不懂得怎麼樣去安慰,索性來個無聲勝有聲,哀其所哀,傷其所傷,陪有一起情緒低落,或許這就是很好的安慰吧。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在江湖飄,豈有不挨刀?遭受一些災難又算得了什麼?豪爽的江湖兒女早就看得淡了。
南山賊也就替他老爹的不幸遭遇默哀了片刻,還是由他最先開口打破了沉寂的氣氛,說道:“那是一場雷陣雨,來的突然,去得也快。烏雲散盡,夜空碧如銀盆,繁星點點,明月皎皎。涼風習習輕撫大地,月華似乳灑向人間。
月色下,風吹,樹搖,葉子上未幹的水珠一閃一閃亮如夜光珠。空山新雨後的夜景就是這般的美妙,隻是對俺老爹來說,卻仿佛置身於地獄之中。滿身的淤傷經受了暴雨的洗禮以及長時間的泥水浸泡,雖不至於發臭發爛,卻是異常的浮腫,已然麵目難辯。
好幾次,他跟隨著牛頭馬麵即將踏進那鬼門關,幸好心中眷戀的女子也即是俺娘親及時出現把他挽留住。俺老爹就是憑著心存這麼一絲眷戀而頑強地堅持著。隻是,如果就這樣支持下去而沒有其他人的援手,他還能夠撐多久呢?
‘嗷嗚——’驀然,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淒厲的狼嗥!俺老爹幾曾聽到過這麼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駭然一驚,他頭腦暫時清醒了起來,惶恐張望,前麵不足十步距離的土坡之頂赫然傲立著一匹體型龐大的野狼。
月光中,那匹狼披著一身金黃色的毛發,仿佛一名威風凜凜、霸氣四方的大將軍,它兩眼放射出幽幽的寒光,鄙睨著世間的一切,仰月而嘯。
這是一頭異種狼王,形態倨傲,麵對俺老爹這個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它明顯地擺出一些不屑一顧的姿態。但即便如此,它終究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它嗷的一聲大吼,如猛虎下山般撲向俺老爹。俺老爹當時便被嚇得膽破心驚,暗叫小命休矣!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惡狼尚未欺近,他便先暈死過去……”
南山賊停歇片刻,又說道:“俺老爹的性命當然不會就此休矣。當他再一次完全清醒過來,時間已然過去了大半個月。是一名好心的老獵人從狼口中把他給救了。俺老爹的身子骨那時候當真是不怎麼結實,才被匪類毆打,又遭風吹雨淋,再接著讓猛獸一嚇唬,從此就神誌不清,高燒不斷,臥病在榻,一躺便是大半個月的時間,幸得好心老獵人細心照料,才不至於枉丟了小命。
半個月時間,那秋試早就結束了。無法參加科舉,又何來高中狀元的希望?他心中不僅不存一丁點希望,反而充滿了深深的絕望。這叫他如何去麵對相戀的人兒,又拿什麼去向未來的嶽父交代?當初他和俺外公有過這樣的約定,不管發生任何事情,若他無法金榜題名,這輩子就休想再踏進他的家門半步,更別指望能夠望著他的閨女一麵。
事已至此,俺老爹怎麼也無法麵對這個事實。他隻覺得自己的天空已然塌陷,擺在他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見一線光明。此身活著了無生趣,他幾番尋短見,但均未果,隻因有好心的老獵人在。經過老獵人長篇大論,苦口婆心的幾番勸說,他終於有所醒悟,放棄了輕生的念頭。
但也就那時候開始,仇恨猶如蓬勃的春藤在他心中瘋狂地滋生。他開始憎恨這個世界,恨自己懦弱無用,恨俺外公刻薄寡情、惟利是圖,更恨那兩個劫匪殘忍歹毒無端葬送他人的幸福。
仇恨是一種可怕的毀滅欲,為了能夠徹底摧毀所憎恨的對象,首先必須要求自己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於是乎俺老爹辭別老獵人,打算五湖四海去尋訪明師學本事。走遍千山萬水,跋涉萬裏路,到過少林寺、武當山、點蒼派等九大門十大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