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名老乞丐,半百光景,須發皆白,蓬頭垢麵,衣裳襤褸,也不知道他多久沒有洗過澡了,身上散發出陣陣酸臭,令人作嘔。顯然,這是一位令人很難生出好感的人物,不過堂堂清柳鎮第一權勢人物柳隨原見了此人,卻是立即臉上堆笑,不敢有一絲不尊敬:“嗬嗬,原來是方前輩大駕光臨,柳隨原有失遠迎,失敬失敬!”拱手為禮,恭恭敬敬。
“方前輩好!柳如姻這廂有禮了。”柳如姻也是一臉崇敬,襝衽一禮。不得了,了不得,連一向自視甚高的柳家大小姐在這人麵前也裝得乖乖巧巧,這人何方神聖,好大的麵子?
其實來人也並非什麼神聖,在江湖之中,他的身份隻不過就是一個又瘋又癲的老乞丐而已,不過,敢瞧不起這位老乞丐的卻是沒幾人——鬼手瘋丐,一代名宿,傳言武功絕高,鮮有敵手,行事亦正亦邪,無人能惹,傳聞當朝天子都忌他三分,連皇帝老兒都不想招惹的人物,可想有多難纏,試問又有幾人敢捋其胡須?
“嗯?是鬼手瘋丐!半夜三更,這老叫化怎麼也跑柳府來啦?瞧柳員外對他恭敬的樣子,似乎他們很熟絡啊?那天在大王寨,看見黑白雙捕跟他站在一塊,想必他們也都是相熟的吧?既然老叫化到了這裏,想來她們也應該就在附近不遠吧?這四相滅絕劍陣完美地將四人的力量聯合成一個整體,殺傷力非比尋常,若不是自己已然把迷蹤步練到爐火純青之境,隻怕還不是對手,早就屍橫此地了……眼下戰鬥呈膠著狀態,暫時難分高下,他們拿我沒辦法,我也奈何不了他們,但時間一長,自己肯定是要吃虧,畢竟雙手難敵四拳嘛,更何況現在的情況是,自己一掌對八拳……嗯,現在冒出個鬼手瘋丐,暗中還不知有多少厲害人物潛伏著哩,時間拖得越久,自己的處境就更加不妙……這平衡的局勢遲早會被打破哪,晚破不如早破,既然鬼手瘋丐來了,那就利用他來打破吧……”
高手對敵,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防備突發變故,當鬼手瘋丐現身之時,沉陌第一時間就察覺,當下他心念飛轉,衡量利與害,以期從中尋找出禦敵之法。
唰唰聲響,長劍一抖,靈動如蛇,四大公子同時使出一招絕招,或刺,或挑,或削,狠狠地攻向沉陌的下盤。
沉陌臨危不亂,淩空一翻,堪堪躲開了攻擊,就勢下撲,五指箕張,當頭向絕命公子的腦門抓去——
“咦?這是一招千古醉人,怪哉,此人怎麼會使用老叫化的大搜魂爪?”鬼手瘋丐嘀咕道。
“莫非他來自於幽冥穀?若他是千手修羅的傳人,那麼他也就是前輩你老人家的徒孫哦。”柳隨原說道。
“也許是吧,也許也不是,這人的身影瞧起來好生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嗯,且讓老叫化過去把他的麵巾揭開來瞧一瞧……”鬼手瘋丐半百歲數罷了,還遠遠不到健忘的年紀,雖然有時他行事瘋癲,但絕非癡呆之人,前不久剛在大王山腳下見過沉陌一麵,豈是過而即忘,隔夜無痕?沉陌的樣子多多少少還在他的腦海中留有印象,若不是沉陌現在斷去一臂,隻怕他早就認出他了。
沉陌剛才所施展的正是一招千古醉人,乃大搜魂爪中的厲害殺著,若是敵人教他一爪拿住腦門,暗勁催發之下,震蕩腦海,便會使敵人立即陷入暈眩之中,猶如爛醉一場,千年不醒,任人魚肉。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沉陌所施展出來的這一招千古醉人,快、準、狠,絕命公子想躲避,已是來不及,他把心一橫,把牙一咬,索性不去理會自身安危,舉劍上撩,削向敵腹,竟是一招同歸於盡的打法。
若沉陌執意不變招,固然他能夠把絕命公子毀於爪下,但他勢必也躲不開絕命公子的絕命一擊,被一劍劈成兩半,而其他三大公子隨後攻來的三劍勢必將他分屍成八塊,一命換一命,似乎不虧,但沉陌背負斷臂之仇,一日未雪,死難瞑目,是故,他絕不想就這樣與絕命公子同歸於盡,隻見他驀然變爪成掌,一掌拍在劍鍔之上,借力一翻,越過絕命公子的頭頂,躥上屋頂之上,不待四大公子追來,大叫一聲:“我去也!”轉身而逃,舉步如飛,不過,他才走出幾步,忽然卻被一條飄然而至的人影橫身攔住,酸臭撲鼻,令人作嘔,攔住去路的不是別人,正是鬼手瘋丐。
鬼手瘋丐喋喋怪笑一聲,道:“這位朋友且慢走,老叫化看你的身影有些熟悉,是不是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過?”沉陌不語,卻忽然做了一個令在場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動作——伸手把麵巾揭掉,露出廬山真麵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