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恁這不是明裝孬孫嘛!”(1)(1 / 2)

他用泥創造你們,然後判定一個期限,還有一個預定的期限;你們對於這點卻是懷疑的。在天上地下,唯有真主應受崇拜,他知道你們所隱諱的,和你們所表白的,也知道你們所做的善惡。

———節選自《古蘭經》

封先生的女兒小婉在燈下剪貼著報紙。

封先生則全神貫注地在看《掃蕩報》,小聲念道:“民國二十七年一月十一日,中共中央長江局機關《新華日報》在漢口創刊,潘子年任社長,華崗任總編輯……”他放下手裏的報紙急切地對小婉說:“快把筆硯拿過來,給恁哥寫信,讓他馬上去武漢,一定要弄到《新華日報》的創刊號!”

小婉:“給俺哥寫信,俺哥在哪兒啊?”

封先生:“恁哥上回來信說,他不是在信陽嗎?”

小婉:“他今個在這兒,明個在那兒,根本摸不著他的氣兒。”

封先生:“隻管給他寫。”

小婉潑涼水道:“寫啥寫,寫了也白寫,日本人都進祥符城了,信根本就寄不出去。”

封先生嘴裏興奮地念叨著:“真冇想到,共產黨也辦報紙了,一定要搞到,一定要搞到……”

小婉抬高了聲音:“我說你冇聽見啊,日本人進城,郵局都關張了,寫了信也寄不出去啊!”

封先生這才迷瞪①過來,連連念叨:“這咋辦,咋辦,信寄不出去咋辦……”

小婉:“爸,不是我說你,別再弄那些報紙了,命要緊,日本人一來還不定咋著呢,你以為藏在洞裏就安全了?”

封先生:“別吭了,別吭了,恁大的聲弄啥,生怕別人不知咱家有個洞是咋著。”

小婉:“我的意思是說,別再折騰那些報紙了,得趕緊想法兒,把那個洞給堵上,你見天睡在洞裏麵多危險啊,萬一有個啥事兒,跑都來不及。”

“來不及就不跑。”封先生說罷站起身,披上布衫,擰亮了手電筒,出屋去他的洞裏了。

真是一個令人難熬的夜晚,寺門跟兒除了不懂事的孩兒在大人懷裏熟睡了之外,大多數人都預備好了防身的家夥準備隨時與入侵者玩命。

沙家人同樣也睡不著,在昏暗的油燈下,沙二哥向二大突然問起當年他爹是咋到祥符城來的。

油燈的光影在二大臉上的皺褶中晃動著,二大手裏納著鞋底,思緒卻在很遠的地方……

關於沙二哥他爹清朝末年來到祥符城的傳說有很多版本,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就是,他在山東濟寧府的一個鏢局裏當鏢師,丟了人家的鏢,不敢回 去,就竄到了祥符城;還有一個流傳甚廣的版本,不是他丟了鏢,而是他昧鏢殺人,帶著一身血債逃到了祥符城;再一個版本就是,他中了圈套,押鏢剛出濟寧城就中了埋伏,要殺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鏢主,因為鏢主楞中②了他喜歡的女人,不殺他就是一個威脅,也讓他得不到那個女人。不管是哪一個版本,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沙二哥他爹是幹鏢局的。

沙二哥曾經問過二大,二大含含糊糊說她也弄不清亮,就說自打他爹二十多歲離開山東就再冇回去過,要說冇回去過那也不實際,還是回去過一次,是夜裏偷偷摸摸回山東老家的,冇等天亮就又離開了,是啥原因二大說她也不知。

在這個寂靜的夜晚,二大一邊回憶一邊敘說當年沙二哥他爹來到祥符城的情景。沙二哥在一旁認真聽著,汴玲在一旁磨著那把已經磨了一天的剪子,也在聽著,磨刀石上發出一下下嚓嚓的響聲,給這個不眠之夜帶來了更加難以捉摸的意味。

二大的故事和她手裏納鞋底的麻線一樣長,一樣結實。

二大回憶著:“光緒二十四年,黃河發水,聽老年人說,那年祥符城被水淹得僅次於道光三十年那一回。你爹他騎一匹棗紅馬,手裏拎著一杆槍,來到祥符城是個大早起③。”

沙二哥:“提一杆啥槍?”

二大:“就是讓你埋的那杆槍。”

沙二哥:“去哪兒不好,為啥非得來祥符?”

二大:“水旱碼頭,吃喝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