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眾多參加蔡府詩會的世家子弟都是敗興而歸,但是郭嘉卻分外高興。
與荀彧一同坐在馬車之內的郭嘉麵帶微笑,荀彧見了苦笑道:“奉孝,早知如此,我便推了蔡府之邀了。”
可是郭嘉卻不這麼覺得,反而說:“為何不來?今天詩會多熱鬧?我郭嘉也開了眼界,長了見識,挺好挺好。”
指著郭嘉搖了搖頭,荀彧歎道:“蔡府與你有私怨,我能理解,可你有何當眾與袁紹針鋒相對?落了他的麵子,非智者所為啊。”
對於那位未來的北方梟雄,郭嘉撇嘴道:“袁家四世三公了不起麼?袁本初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值一提。”
盡管荀彧也認為袁紹威名言過其實,但還是嚴肅道:“不瞞奉孝,家中長輩多次提醒我要結好袁本初,話外之意,倘若有一天袁本初自立門戶,荀家子弟可盡力投效。這些年,袁本初確實為了士族在朝堂上能夠重新振作而四處奔波,借大將軍之力不但幾度翻案,更是接回了不少避難隱居的舊臣故吏。”
荀家長輩?在洛陽有分量的荀家長輩隻有荀爽了。
對此,郭嘉無可奈何,他與荀彧立場不同,不好替人擅出主意,隻好實事求是地說道:“荀家有這般打算也無可厚非,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又為解除黨錮而聚攏士族之心,也因此,士族擁戴袁家,隱隱有推舉袁家成為士族領袖的想法,所以,荀家慈明才讓你結好袁紹,袁家這一代,除了袁紹便是袁術,說起來二人年少時都是飛鷹走狗,惹是生非之徒,後來漸漸收斂才開始走上正途,為家族奔波效力。”
知道郭嘉不願多談士族之事,荀彧也覺得這裏麵的門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於是轉移了話題,他微微皺眉說:“近日幽州牧劉焉親自來洛陽上表天子,多方活動,意欲調去益州擔任州牧,此事,奉孝有何高見?”
郭嘉咧嘴一笑,裝出受寵若驚地樣子詫異道:“文若心知肚明,為何還來問我?”
“奉孝啊,你就別嬉皮笑臉的了,快說吧,我雖有些想法,但是怕思慮不周,因此想聽聽奉孝的高論。”
數年不見,郭嘉一如既往地沒個正行,荀彧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他。
郭嘉雙手拍怕自己的臉,收起嬉笑表情,正色道:“幽州嘛,北麵有異族南侵之慮,此是外患。遼西太守公孫瓚桀驁難馴,又禦外有功,劉焉難以駕馭便有了內敵,再者幽州苦寒,益州天府之國,沃野千裏,又有崇山峻嶺可拒中原,唯南部蠻夷偶有騷亂,倒不值一提,我要是劉焉,我也上表天子調往益州享福,嘿嘿。”
荀彧聽罷若有所思,乍聽之下合情合理,不過怎麼都覺得郭嘉話中有話。
崇山峻嶺可拒中原!
就是這句話,荀彧猛然盯著郭嘉,笑罵道:“奉孝啊!你這是考我嗎?若不細想,還真被你騙了。我亦猜到劉焉千方百計想要調往益州定有內情,按照奉孝所說,難道劉焉別有所圖?”
郭嘉攤開雙手無奈道:“幽州的確待著難受,他想去益州情有可原,加上益州牧郤檢胡作非為授柄於人,劉焉入益州,已是眼前事實,不過嘛,劉焉入益州之後,倘若暗中派人在漢中作亂,截斷往來帝都通道,益州就好比國中之國,劉焉嘛,天高皇帝遠,這天下最大的益州就成了他的後花園了。”
荀彧聽得心驚膽戰,卻又想到一件事,脫口罵道:“劉焉國賊,枉為臣子,圖謀神器已久!”
郭嘉這才又恢複了幾分笑意,看到荀彧終於明白過來,於是拍拍他的後背,讓他順口氣,別火氣太大傷了身。
理順了氣兒的荀彧指著郭嘉又劈頭蓋臉罵了起來:“奉孝,你恐怕早知劉焉心懷不軌,為何不早說?他劉焉當年上表天子改刺史為州牧時,你肯定就料到了今日局麵,為何不出言警示?”
郭嘉無辜地翻翻白眼,撇嘴道:“我跟誰說?跟你說?你知道又怎樣?你以為劉焉當年上表朝廷的用意,朝中百官就沒有一個看出來?為何他們不說?一來向天子陳明利弊無濟於事,天子不聽忠言隻認錢財。二來,朝中士族根基皆在地方,他們難道就沒有私心?你跟我吹胡子瞪眼沒用啊,咱們人微言輕,大勢所趨,逆行而上隻是自討苦吃,還是省點兒心長命百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