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自己人的背叛是一件非常令人憤怒的事情。
郭嘉多年以來修身養性,自以為已經淡泊榮辱,泰山崩於前也能麵不改色,卻沒想到張白騎的叛亂令他怒火中燒,差點兒就失去了理智。
有那麼一刻,郭嘉真的想要撤軍回益州,不是他怕了袁紹,也不是他能夠割舍關中的長遠利益,而是他想要親自率軍,調集益州所有的軍隊全部都去圍攻張白騎。
他想要將張白騎碎屍萬段,以儆效尤。
但他還是忍住了。
張白騎是一個小人物,郭嘉提醒自己不應該動怒,那簡直是在拔高張白騎而貶低自己。
武將的對手是同等級的武將,謀士的對手是同級別的謀士,人主的對手,便是天下梟雄。
郭嘉要正眼相瞧的對手,應該是袁紹,應該是曹操,應該是劉表,應該是孫策,而不是張白騎,不是張頜,不是夏侯惇,不是顏良文醜等等。
如果郭嘉要與敵營的武將謀士針鋒相對,那他即便擺脫了英年早逝的命運,恐怕也會身心俱疲而早卒。
張白騎為什麼反戈,郭嘉已經不去想這個問題,事實勝於雄辯。
張白騎已經造反,這是既成事實。
過往,郭嘉對功臣極盡優柔,他不認為他在哪一點上辜負了張白騎。
曹操曾說過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可是曹魏陣營中的叛亂在長達數十年間從未消停過。
有的人要自尋死路,有的人就是擺脫不了無知自誤的下場。
潼關的戰略地位在東漢末年並不如後世重要,因為這裏漸漸成為雄關是後代諸侯王朝修建起來,變成了關中的東大門。
袁紹率軍與張頜在函穀關會師後便傾巢而出,直撲潼關。
帶著複仇的怒焰想要手刃張遼,袁紹七萬大軍駕臨潼關,卻沒料到張遼不但撤離了函穀關,甚至沒有在潼關布下一兵一卒作為防範。
袁紹與曹操稍作休整,同時也派人去給武關的鞠義送信,約定三日後鞠義率軍北上,與袁紹彙合後席卷三輔。
曹操近日心中憂慮重重,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祥預感在他心中縈繞不散。
函穀關丟的太蹊蹺,潼關盡管地利不如函穀關,卻也不是能夠被無視的要塞。
可是郭嘉卻在這裏不設防。
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主公,大事不好!”
程昱滿麵焦急地來到曹操麵前,未等曹操開口詢問,他便道出危機。
“主公,近日兗豫境內流言四起,民間市井皆傳聞天子有意組建新軍,這新軍的統領便是董承。”
曹操怒而起身,逼視著程昱,切齒反問道:“此傳聞從何得知?又是真是假?我留在許都的文武難道都是擺設嗎?”
程昱麵露難色,又帶著幾分疑惑地說道:“這流言蜚語絕非空穴來風,而越傳越烈的地方,卻是荊州。在下以為,此事若不是天子真的有意招募新軍,便是有人暗中散布,究竟這流言是從何而起,是荊州傳入兗豫還是兗豫傳入荊州,已經很難再考究,主公,眼下我等該如何應對?”
收起殺氣凜凜的表情,曹操轉過身背對程昱,沉默了一陣後,曹操忽然平靜地問道:“除了這則消息,是否有不利袁紹的流言?”
程昱似乎頓悟一般,幡然醒悟,他脫口而出:“的確有!同時河北那邊也謠言四起,傳聞是袁紹凱旋後便會立次子袁熙為世子!主公,看來這謠言的幕後主使必定是郭嘉!”
是,的確是郭嘉。
當張遼撤軍函穀關的時機成熟,當郭嘉準備與袁紹曹操決戰時,他早已吩咐益州商會在荊州和河北的人就開始散布謠言。
商人做買賣不分貴賤,三教九流都能接觸,他們散布謠言,遠比郭嘉派人刻意去做要更加深藏不露,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讓謠言傳遍大街小巷不是難事。
因為益州商會不敢去曹操的屬地行商,所以郭嘉隻能讓他們在荊州行事,在荊州散布不利曹操的謠言,總會傳到兗豫境內的。
一南一北,兩則謠言已是傳的滿天飛,亦真亦假。
要傳謠言,也要符合實際才行。
如果郭嘉派人散步天子要傳位,天子要殺曹操,或者反過來,曹操要對天子不利等等,恐怕這樣的流言蜚語根本就傳不起來,因為平民百姓會害怕掉腦袋。
招募軍隊,太平常的事情了,這些年,哪個諸侯沒募兵?百姓討論募兵的事情,猶如家常便飯。
曹操與袁紹的內部都有隱患。
要製造謠言,就要切中要害,不痛不癢的話,也就沒什麼好處可言。
曹操在內部最大的敵人是天子,袁紹內部最不穩定的因素是三個兒子爭世子大位。
“看來關中還有一場決定勝負的大戰。”
曹操昂首長歎,頗為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