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燁不喜歡什麼事情都詢問長輩,他喜歡自己思考,自己不懂的知識自然會不恥下問虛心求教,如果他可以自己理清思路的問題,絕不會讓別人為他揭曉答案。
淅瀝瀝的秋雨持續了幾日,寬衣袖袍在身的賈詡望著屋簷滴水如溪的景象,淡然的表情不知他的心中在想什麼。
郭燁站在他的身旁,輕聲道:“先生,這幾日我一直在想袁紹和曹操的反應,袁紹不出兩年,仍舊是天下矚目的諸侯,他的地位,他的實力,令他可以目中無人,以他的兵力,完全可以分兵兩路,一路打曹操,一路防著父親,這樣的話,袁紹為策萬全,日後與曹操決戰之時,並州必定會有他的駐軍,提防從函穀關出兵的父親。曹操因兵馬實力與袁紹懸殊,假若決戰到來,他無力分兵提防父親,甚至,南方的劉表,江東的孫策,徐州的呂布,都有機會在那個時候給曹操來一個釜底抽薪。所以,曹操會不會被父親所麻痹,並不重要。”
這一番見解,是郭燁自己想出來的,想要料敵於先最好的方法便是將心比心,站在對方的立場,假設自己擁有對方條件,會做出怎樣的反應,這個方法,郭嘉很早以前便灌輸給了郭燁。
賈詡望著霧蒙蒙的天空,秋雨連綿,細膩無聲,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燁公子,如果我是曹操,我有十萬兵馬,你是袁紹,你有三十萬,你要與我決戰,投入戰場的會是多少兵力?”
郭燁認真地思考起來,沉默片刻後回道:“袁紹謀冀州,吞河北,一路氣勢如虹,但他揮軍二十萬攻打關中卻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論軍事打仗才能,袁紹與曹操相距甚遠,因此,我若是袁紹,會將這三十萬兵馬全部投入戰場,以求勝券在握。”
“那好,我再問你,假如我有二十萬兵馬,你有六十萬,你會在決戰中投入多少兵力?”
賈詡繼而問道。
這一回,郭燁陷入了更長的思考時間中。
聽起來,十萬與三十萬,二十萬與六十萬的兵力對比,都是對方三倍於己,但戰爭不能用這樣的數據來進行對比。
應該用這樣的表達才能真正清楚實力差,三十萬比十萬人多了二十萬,六十萬比二十萬多了四十萬!
郭燁陷入了深思,旗鼓相當的兵力,不考慮天時地利與人謀,各自勝算或許是五五之數,但十萬麵對三十萬,恐怕勝算不到三成,而二十萬麵對六十萬,勝算已經跌倒了不足一成。
從古至今,在兵力優勢如此懸殊的情況下,能把勝利拱手送給弱勢一方的,並不多見。
曹操即便兵法韜略登峰造極,也未必能在兵力如此懸殊的形勢下戰勝袁紹。
現如今的曹操,隻有兗州和豫州,外加司州一小部分土地,他的實力是很難與擁有河北的袁紹抗衡,天下人至少八成都認為袁強曹弱,袁紹要跟曹操決戰,勝者非袁紹莫屬。
賈詡問郭燁,也不是在問將來這場決戰的勝負,而是袁紹會用怎樣的態度麵對這一場決戰,勝敗之數,在賈詡眼中,並無絕對,哪怕勝算不足一成,也可能會最終取得勝利。
郭燁畢竟涉世未深,若以他所學的兵法之道來麵對這樣的處境,他多半會選擇穩妥,而不會冒險。
“我若是袁紹,擁兵六十萬,則投入戰場五十萬,另有十萬牽製關西,以防父親伺機出關。”
郭燁的答案讓賈詡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反問道:“燁公子,你現在是袁紹,你如果打贏了曹操,吞並了兗州,豫州,加上與並州接壤的司州。你知道,這一場勝利,意味著什麼嗎?”
郭燁悚然一驚,他隻考慮了戰爭,卻忽略了大局,此時醒悟,脫口而出:“天下!”
如果袁紹不單單是河北霸主,還吞並了中原,那麼周邊的諸侯幾乎可以立刻投降了,呂布,孫策,劉表,他們都抵擋不住坐擁七州之地的袁紹。
換言之,隻要袁紹戰勝了曹操,擁有的,就不會隻是河北與中原,徐州,荊州,揚州,都將會是他的囊中物,這樣一來,郭嘉哪怕同期將涼州收服,他也隻擁有關中,益州,涼州,不到三州的屬地,這樣的局勢發展下去,郭嘉幾乎不可能與袁紹抗衡。
賈詡伸手感受著雨滴的清涼,淡淡道:“袁紹與曹操決戰,他必傾巢而出,原因有二,其一,袁紹在關中慘敗,色厲膽薄的他已然不會因兵力優勢而胸有成竹,曹操比他會打仗,這個自知之明,袁紹肯定知道,所以他要將所有優勢投入到這一場決戰中,他有多少兵馬,就會投入多少。其二,戰勝曹操,袁紹距離君臨天下隻有一個障礙,就是主公,主公在逐步強盛,袁紹不能坐視,公孫瓚什麼時候死,已經不重要,盤踞河北的他想要強大,隻有南下一條路,所以他要以雷霆壓頂之勢戰勝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