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大地回暖。
中原與河北的形勢在剛剛步入建安五年的時候,相持已久的平靜終於被打破。
袁紹的大軍不斷集結,屯兵於黃河北岸,而一張討賊檄文傳至天下大大小小諸侯的手上。
袁曹,終於公開決裂。
在這之前,袁紹曾試探曹操,在他武力威懾之下,袁紹一紙書信送至許昌,提議將天子迎到他的大本營鄴城,曹操斷然拒絕,這個反應讓袁紹徹底斷絕了招降曹操的念頭。
雙雄不能並立。
益州,成都。
“並作妖孽,饕鬄放橫,傷化虐民……好,好一個陳琳,他的一支筆,比之十萬雄兵有過之無不及。”
郭嘉捧著陳琳執筆的討賊檄文,越看越覺心中激蕩起伏。
不是上至曹操祖父下到曹操本人這一家子該不該被罵,而是陳琳罵的令人拍案叫絕。
一旁的文武卻不如郭嘉這般能夠盡情表現心情,他們的心思,已經飛到了黃河,袁紹何時渡過黃河,就意味著袁曹大戰將正式開啟。
“愚佻短略,輕進易退,傷夷折衄,數喪師徒……陳琳文采斐然,卻言有不實啊,曹操打董卓的確輕敵冒進了,中伏險些命喪九泉,可那時,袁紹在做什麼?哼哼,文人的一支筆,雖可怕,卻也躲不開趨炎附勢。”
郭嘉捧著檄文在堂中邊走邊看,突然在秦宓身邊停下腳步,抬頭問道:“子勑,你說如果今天袁紹是來伐我,陳琳又會怎麼罵我?”
秦宓一片淡漠之色道:“比罵曹操更狠十倍百倍。”
“哈哈哈哈……”
郭嘉放聲大笑。
的確,郭嘉有自知之明,他在益州所做的事情,當代名流名士很多都看不起,因為侵犯了他們的利益,現在的利益,將來的利益。
笑過之後,郭嘉繼續低下頭來閱讀這篇千古經典的討賊檄文。
當代名士痛恨曹操,不屑與其為伍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先天的,是曹操的出身,一個是後天的,是曹操的作為。
這篇檄文中就講得非常明白,曆數曹操的罪狀。
殺名士邊讓趙彥,拷打太尉楊彪,挖掘皇陵,對天子劉協實行軟禁。
這些都是事實,不管理由是什麼,既成事實誰都無法狡辯。
“幕府奉漢威靈,折衝宇宙;長戟百萬,胡騎千群;奮中黃育獲之士,騁良弓勁弩之勢……唉!”
郭嘉忽然止住話音,臉上浮現一絲失落之色。
鬢白銀須的嚴顏莫名其妙地問道:“主公為何歎息?”
站在文官那邊的甄堯輕笑道:“主公是可惜陳琳這樣文采出眾的人不能為己所用。”
郭嘉昂起頭歎道:“陳琳的文章大氣磅礴,鏗鏘有力,令人心中激蕩難平,隻讀他這一篇檄文,便能減敵兩分氣勢,同時又彷如袁紹浩浩蕩蕩的大軍近在眼前,泰山壓頂,令人壓力倍增。”
郭嘉喜歡務實的人才,卻不代表他否定了詩詞歌賦,像陳琳,曹植,曹操等等三國魏晉時期的文壇泰鬥般的人物,他們的文章,有的簡潔,有的華麗,有的抒情,有的寫實,等等等等,郭嘉讀一讀,心情總會豁然開朗,陳琳即便是個花瓶擺設,能留在他的身邊寫一寫詩賦供他欣賞,也是一樁美事。
“舉武揚威,並匡社稷……嗬嗬,袁紹要真剿滅了曹操,他匡扶的社稷,不知道還姓不姓劉。呦,陳琳太抬舉我了,這列署天下諸侯,竟然把我放在了頭一個位置,嗬嗬,不敢當啊不敢當。”
這份檄文嚴格來說是昭告天下百姓,卻也是傳遞給所有諸侯,檄文最後列署的各地諸侯,郭嘉作為驃騎將軍,益州牧排在了第一位,在他後麵的便是左將軍,領豫州刺史的劉備。
郭嘉走到主位上將檄文放在矮桌上,剛一轉身,目光投向了遠處室外。
英姿挺拔的張燕全副鎧甲昂首闊步而來,手中捧著一個方盒,跨入堂中後給郭嘉行禮,將手中方盒拱手奉上。
“主公,末將不辱使命,張白騎已經伏誅,末將未損一兵一卒。”
張燕麵色淡然,他在漢平縣外困了張白騎兩年有餘,最終張白騎的軍隊在漢平縣城內不攻自破,有餓死的,有自相殘殺而亡的,半個月前,張白騎想要強行渡河突圍,身邊隻有數百人的部隊被張燕輕鬆射殺。
郭嘉俯視著張燕手中的方盒,裏麵一定是張白騎的項上人頭,但郭嘉已經沒有了興趣再看一看這個當初讓他恨得咬牙齒切齒的人頭。
兩年時間,如果不是張燕駐軍在漢平縣外,郭嘉恐怕早已忘記了張白騎這號人物。
郭嘉的心裏裝不下那麼多小人物,斬除這樣的跳梁小醜也讓郭嘉升不起一絲一毫的快意。
隨意地揮揮手,郭嘉說道:“飛燕辛苦了,平亂剿賊,飛燕勞苦功高,先暫且歇息片刻,晚些時候我會親自為你設宴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