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時候成公英還聽不出郭燁口中的“我父”是郭嘉的話,那他還憑什麼給韓遂出謀劃策?
成公英重新審視郭燁,這個容貌體形到神情姿態都顯然非比尋常的一個年輕人,盡管看起來還有些虛弱,但展現出的姿態絕非弱者。
“你要殺我?在你父麵前邀功?”
成公英不想做無謂的口舌之爭,韓遂敗亡在即是不可避免,哪怕郭燁和典滿這幾個年輕人盛氣淩人,也不無道理,畢竟關西的形勢,就是郭嘉足以一手遮天。
郭燁轉過身來,麵對典滿許儀甘瑰三人,說:“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他說,你們先出去吧。”
三人其實多半以為會看到郭燁手刃成公英的景象,現在預料落空。典滿瞧了瞧成公英手腳被縛的樣子,於是當先走了出去。
三人剛一出去,都嚇了一跳。
因為徐庶正站在帳門口一側,見三人出來,抬起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四名俘虜押進軍營後,徐庶得到消息就趕了過來,結果發現少了成公英,詢問看守侍衛得知典滿來過,於是就朝典滿的營帳走來,恰好聽到了郭燁與成公英的對話。
徐庶很好奇,他想看一看郭燁與成公英究竟有何事要談。
在帳內的郭燁並不知道徐庶就在帳外,即便他想殺成公英,徐庶也一定會及時阻止。
而郭燁,從始至終都沒有過要加害成公英的念頭。
“成公將軍,實不相瞞,半月之前在祖厲城外,我是孟將軍麾下一個下級軍官,在那一場城外的交戰中,我幾乎葬身在那裏。”
郭燁動作輕緩地盤腿坐在了成公英麵前,麵色十分平靜。
而成公英則麵露驚訝,此時眼中露出幾分懊悔。
如果能夠生擒郭燁,將是一個非常好的籌碼。
“將軍,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以為用我來要挾我父會扭轉局麵?錯了。我父在我的性命與數萬將士之間做一個選擇,肯定會將我割舍。而我,也不會讓你得逞,就算你能擒拿住我,但隻會是一具屍體。”
郭燁的話讓成公英感到不可思議。
他怔怔地望著郭燁,眼神中似乎帶著一股難言的憐憫。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果連父子骨肉之情都冷漠以對,那究竟郭嘉心裏還在乎什麼?郭燁心裏難道不會感到悲涼?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如果真有一天我被父親舍棄,我不會怨恨,也不會悲傷,因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假若我隻想要一個父慈子孝的局麵,那我就會乖乖在家裏做個讀書郎。”
郭燁手托著半邊臉,歪頭與成公英對視,嘴角甚至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笑容。
或許典滿給了成公英迎麵一拳時,兩方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不可調和,但現在,反倒更像是一團和氣兩個一老一少在閑談而已。
成公英扭了扭脖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背靠營帳裏的床榻坐著,輕聲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他們想讓你殺我來泄恨,你呢,沒這個打算,或許不是沒有殺我的想法,而是希望通過這樣的表現來贏得你父親的另眼相看。”
郭燁抬起手擺了擺,嗤之以鼻。
“我父親做事從不為迎合他人,如果他是討好誰而行事,那麼那個人就要小心了,因為我父肯定另有圖謀。說句不敬的話,我父是此間高手,我若在他麵前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功夫暗中博取好感,豈不是班門弄斧自取其辱?況且我父身邊大智大才之人數不勝數,我刻意來你麵前不殺你來體現我的胸襟與氣量,簡直就是跳梁小醜嘩眾取寵。”
成公英眼睛一亮,盯著郭燁半晌後輕笑出聲。
“看來是我眼界低了,郭使君有一子,年少聰慧才名遠播,可那瑾公子今年應該還不到十歲,為何我從未聽過你的大名?郭燁?燁公子,嗬嗬,二十年前,郭奉孝在潁川長社一戰成名,名動天下,但那時外間世人皆以為他隻是個寒門奇才,頂多也就是被一方諸侯委以重任,名頭再大,也抵不過荀氏王佐之才,毫無根基的他坐在今天這個位置上,世人都瞎了眼!可我沒想到他不但自己一鳴驚人,現在眼前卻還有一個已經做好準備一飛衝天的兒子,嗬嗬嗬,曹操有子名衝,聽說也是自小聰穎過人,如今是郭奉孝與曹孟德一爭天下,二十年內不分勝負的話,未來或許就是你與曹衝一較高下。”
成公英昂著頭,笑得有些落寞,要爭天下就要先有眼界與才能,眼界決定你能走多遠,才能決定你能不能活著達到想要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