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底,吳侯孫權乘船逆流而上,與郭嘉在江陵外江上會晤。
冷風陣陣,江陵的碼頭上人頭攢動,郭嘉被一幹武將簇擁在中,眾人視線聚焦東方。
嚴陣以待的將士彙聚在江邊,迎風飄揚的旗幟猶如火焰一般彰顯聲勢。
身著錦袍,肩披雪白大氅,郭嘉視線之前,一望無垠波濤翻湧的江麵上,一艘中大型的船隻漸漸映入眼簾。
吳侯孫權身著華美淺藍袖袍,負手傲立船頭,衣擺隨風而動。
江東的船逆流而上,乘風破浪,破冰一般所向無懼,孫權更是麵不改色地孤身站在船頭,隻有身後不遠處的呂蒙當做陪襯之外,再無防備。
“果然是,生子當如孫仲謀!”
寒風之中,郭嘉對遠方那一道漸漸清晰的身影充滿了欣賞和敬佩。
手下一幹武將也都對孫權收起了小覷之心。
郭嘉請孫權來江上一見,是在江陵外,這顯然不是江東的地盤。
雖然稱不上鴻門宴,卻也考驗孫權的膽魄。
孫權不但來了,而且可以說是孤身而來!
太平軍在江陵沒有大型戰船,可要圍住孫權的船而後接舷登船開戰,孫權眨眼就會成為郭嘉的俘虜。
聰明人能看清局勢本質,孫權深知,他此次前來帶上江東所有兵馬和一個不帶,沒有區別。
郭嘉此刻征江東,師出無名,但一意孤行的話,哪怕孫權躲在建業,江東也會淪陷。
所以,主動權在郭嘉手中,孫權帶多少兵馬都無濟於事,與其帶著兵馬壯膽,倒不如灑脫一些單槍匹馬來與郭嘉會晤,這樣,既是氣勢上不輸郭嘉,同樣也是展現江東與郭嘉友好的一麵,倘若郭嘉現在殺他,天下不齒,而江東為主報仇哀忿之心會使得江東軍戰力大爆發。
此間利弊,孫權知曉,他料定郭嘉也肯定心知肚明。
看似凶險,實則安然無事。
江東的船在距離江陵碼頭半裏之處停下,郭嘉見狀,叫上甘寧與他乘坐小船前去。
“主公,還是謹慎些吧。”
張任想要阻攔郭嘉,他負責郭嘉的人身安全,生怕江東的船上有埋伏。
郭嘉嗤鼻一笑,扭頭對眾人道:“孫仲謀有此魄力,難道我要讓他輕視了不成?”
跳上小船,郭嘉與甘寧站在船頭,士兵劃船開動,順水順風而去。
在船頭負手傲立的孫權看到郭嘉同樣可謂孤身前來,嚴肅的神情微微一鬆,而後親自去迎接郭嘉上船。
江東船上沒有侍衛,郭嘉與甘寧上船後,船艙裏出來了不少衣裝鮮亮的人,手中都拿著樂器。
琴瑟齊鳴,鼓樂聲大作。
一時間,江東船上彷如慶典會場一般。
“小侄權拜見使君。”
在這歡慶一樣的氣氛下,孫權鄭重地給郭嘉行了一禮,極為恭敬。
郭嘉會心一笑,孫權的表現不出意料,但孫權身後不遠處呂蒙臉上的憤慨之色沒有躲過他的視線。
主辱臣死,孫權對郭嘉低聲下氣,呂蒙憋屈不甘是在常理之中。
郭嘉不知道那人是呂蒙,隻感歎武將始終血性太盛,心機不足。
“吳侯禮重了。”
郭嘉淡淡一笑,輕描淡寫給孫權回了一禮。
孫權抬起頭與郭嘉相視一笑,船頭甲板上擺下酒宴,左右兩邊各置一席,不分主次,孫權與郭嘉各坐一邊,而後呂蒙站在孫權身後,甘寧站在郭嘉身後。
船艙裏又走出鶯鶯燕燕一群舞姬,在鼓樂琴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歌舞隻是即興娛樂節目,郭嘉與孫權都不會被聲色犬馬分散注意力。
郭嘉與孫權舉杯一飲而下,放下酒杯,郭嘉瞥了眼那些舞姬,暗道孫權果然手段上乘。
耳邊有鼓樂,眼前有輕舞,這是孫權給這一次兩家會晤定下的基調。
絕不是談判!
談判哪能這般兒戲,這般輕鬆,這般歡樂?
這也就是江東現在對郭嘉的態度。
為防劍拔弩張的局勢出現,孫權先把談話氛圍奠定下來。
作為提領江東六郡的君主吳侯孫權,在郭嘉麵前擺低姿態,神色恭謙,說話語氣更是輕緩柔和。
“算起來,權二十年前便聽過使君大名,家父在世時曾對我與兄長說過,當世才俊,未及使君半一,父兄此生最遺憾之事,便是沒能與使君一道複興漢室。這些年,小侄安守江東六郡卻還戰戰兢兢,反觀使君討賊鋤奸屢建奇功,還望日後使君能夠多多關照小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