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庚

城北這幾年寫了不少關於京劇的文章,很引起讀者注意。最近又寫成一本《京劇架子花與中國文化》,拿來給我看,要我做篇序。他這本書是在訪問袁世海之後寫成的,他說這是他與世海合作寫的。

說起來,我和城北的父母都是朋友,城北自己也是我的學生。我平日看他的文章有一種偏愛的感情:覺得他肯獨立思考,自辟蹊徑,無論在見解上和文風上都不“隨大溜”;照著這條路走下去,會創造出自己的天地來的。

他研究世海,我也很同意。世海是一個有創造性的藝術家,他的戲我喜歡看。他既有師承,又能不守一家,隻要他認為好的就加以吸收溶化,因此,在舞台上創造了許多形象鮮明的人物,令人難忘。

這兩位合作寫成的書,一定是令人感興趣的,因為有東西可寫,有議論可發,而且一定能給人以許多啟迪。我讀了一部分之後,果然不出所料,很吸引人,很願意看下去。裏麵有許多事情是台下的觀眾很樂於知道的;裏麵有許多議論是新鮮的,能引人思考的。總之,這是一本值得一讀的書。

城北這本書有點像做“截搭題”。“截搭題”是八股文中的一種為難人的題目。它把“四書”中前後相接的兩句,各取其一部分做為題目,叫人難於發現成議論。京劇架子花和中國文化當然不是沒有聯係,但要發起議論來卻不是那麼現成,這也許是城北要給自己故意出個難題,好發些不一般的議論吧?這也表現他不願意說些人所盡知的老話,而要力求富有新意,力求從一個新的角度去看問題、談問題。我覺得這個意圖也是很好的。

從微觀出發再達到宏觀,這種想法是正確的。王國維說:入乎其內,出乎其外。前者是微觀,後者是宏觀。沒有入乎其內,怎麼能做到出乎其外呢?但“入”了之後,要“出”也是不容易的,兩者都是做學問的功夫。城北正是年輕有為之時,希望他深入得進去,又能跳得出來。

1990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