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杭州一個出租車司機的故事。
司機是個姓胡的小夥子,開白天班。這天,他從城裏搭了個年輕女乘客,去靈隱。
女乘客是從成都來的,漂亮,健談,兩人這就扯開了。在小胡,跟一個漂亮女孩介紹杭州的風景,也是一賞心樂事。他從小生活在杭州,又開了這些年出租車,這西湖,早就跟生在他心裏一樣了,哪兒有個彎,哪兒的水特別亮,哪兒的樹有故事,他全知道。這一路說去,把那個女孩聽得心馳神往。到了靈隱,女孩下車了,又問他,能不能等等她?她進去逛逛,這就出來。
小胡心下盤算,這幾日生意也不是大好,左右也是生意,等就等吧。
他答應了。
女孩是成都一個普通的職員。休假去上海玩,不知怎麼改變主意,來了杭州。隻是想到這裏來散散心。說起來也曾經有過些悲歡離合的故事,都市中誰沒有些傷心事呢,隻是要忘卻或者解脫,隻能靠自己。獨自出遊大約算是一個好辦法,杭州的西湖,如夢如畫,就連杭州的出租車司機,也是這般地能說會道,善解人意……
出了靈隱,女孩說要去桐廬。誰也不知道這事兒是怎麼說起來的,怎麼就又從西湖說到了桐廬。小胡打電話和車主說了一聲,載她去了桐廬。當天他們沒法趕回杭州,就在桐廬當地的一個賓館住下了。第二天,小胡陪著女孩逛了桐廬,再回杭州。
我不知道這兩天裏,到底是哪一句話哪一個眼神哪一個動作改變了整個的事件。小胡還算是個正人君子,這點我倒是了解的。雖然不至於坐懷不亂,但那一晚顯然沒有發生什麼桃色事件。可回杭州時,很多東西都改變了。我猜當時兩個人之間會出現長時間的沉默。這種沉默不是無話可說的那種沉默,而是一種叫人臉紅的沉默,不知該說什麼,於是幹脆就什麼都不說。那該是一種甜蜜的叫人心跳的默默無語。後來女孩說了一句話:杭州小夥子好像很不錯啊,你認識哪個單身的好小夥子,給我介紹一個……
小胡笑:你看我成不成?
這分明是兩個人小心翼翼地互相試探,借了玩笑的口,隻管裝作無意地笑話。
女孩聽得小胡這般講,也是大膽接口道:好啊,那你帶我回你家瞧瞧。
這一句,分明是更大膽地試探,且看小胡的反應是如何了。
小胡卻也不甘示弱,當下便拿起電話找他媽,說,一會兒,我帶個女朋友回家吃飯啊。
故事到這裏便告一個段落,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小胡帶著女孩回家,小胡的母親雖然對小胡在出租車上遇到的女孩多少有點懷疑,卻還是熱情接待,而且還談得十分融洽。後來女孩回成都,小胡借著休假去了一趟成都。眼下他們已經談婚論嫁,若是不出意外,這二人到得今年夏天,便要成親了。
這事兒是我爹說的。小胡的媽媽是我爹的老同事。當年小胡就住在我們家樓上,說是我看著他長大的,也不過分。雖然我也並不比他大得幾歲。
隻是覺得有趣,這種千裏姻緣一線牽的事情,發生在熟人身上,是格外的好玩。
忽然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情。我小時候,我妹妹當然更小,小學二年級,和小胡同班。每天早上他們兩個人手拉手上學,手拉手放學。
那一年,我也是上初中?正是偷偷看言情小說的年紀。這天晚上,我妹忽然附到我耳邊問我:姐,啥叫愛情?
這問題問得石破天驚,差點沒把我噎住。等緩過神來我說:愛情……這個……嗯……就是男的和女的之間,感情非常非常好……呃我還在斟酌這詞兒該怎麼接下去,我妹又問:姐,那我和小胡,是不是就是愛情?
這一下我所有的詞全沒了,隻顧拉起她的手,幾乎沒有聲淚俱下:不是不是,妹妹,你們那絕不是……真不是……你不懂……你還小……沒愛情呢……
她點點頭,甩開我的手出去了。也不管我在那裏心慌意亂地望著她。
這一句話,多少年了?
我坐在暖暖的油汀前,聽爹媽在那嘮叨著,獨自一個人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