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不是說好了,今天要帶你去洋人街,忘了?”顧熠笙套了一件白色純棉T恤,在晨光裏顯得格外耀眼。
她的喉嚨似乎哽咽了,說不出話,隻好點頭。
他笑起來的某一瞬間像五年前那個少年,她又驚又喜,甚至還帶著一絲悲淒。他竟然真的一路追著自己,從桐城到雲南,這般讓人不可思議。
“走吧,先去吃早飯。從這兒到洋人街還要段時間,我們得快點。”他的心情很不錯,這錯覺和五年前的記憶幾乎快要重疊上了。
而她仿佛也隻知道點頭,連話也不會說了。
坐在餐桌旁,她一邊喝牛奶一邊看坐在對麵的顧熠笙剝雞蛋。他微微垂下頭,骨骼分明的手指在蛋殼上畫了幾個圈,白白嫩嫩的雞蛋就擺放在她碟子裏了。
“謝謝。”她咬了一口雞蛋,含糊不清地說道。
碧金色晨光正好投在她腳下,遠處有幾棵高大的棕櫚樹,細細長長的葉子在太陽光下仿佛鍍上了一層黃金,嗶嗶啵啵灑落些碎屑在草叢裏。
一兩隻白色蝴蝶盤桓在花藤上,歡歌笑語。
他們到洋人街時,已是臨近晌午十分,但街上依然十分熱鬧,人潮如湧穿梭在大街小巷。入口處有很多人在合影留念,顧熠笙從包裏掏出相機要替她拍照,推搡了半晌,她才扭扭捏捏的站在石牌坊下,臉上笑得僵硬。
看到鏡頭裏的海然,他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她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嚷嚷道:“我渴了。”
顧熠笙笑得更厲害了,她永遠都是這個脾氣,這麼多年依舊沒變一絲一毫。一生氣就會撇嘴,有時候連腮幫也鼓得圓圓的,他總是拿她沒辦法,隻好繳械投降。
他排隊買了兩杯綠豆奶茶,海然坐在樹台上,雙腿掉在欄杆下麵晃悠。吸了一口透涼的奶茶才仰著臉,手指著北邊說道:“你看到那朵雲了麼?”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明朗晴空幾乎觸手可及,漂浮著一朵心形白雲。
“是朵心形的雲…”他喃喃說著。
“錯了。”海然歎了一聲,搖著頭又不懷好意朝他一笑,“明明是月亮。”
“月亮?哪裏像月亮了?”顧熠笙不可置信說道,又抬頭仔細瞅了幾眼。
看到他一臉疑惑又一本正經的神情,她輕咬著下唇就想要憋笑,連耳朵根也通紅。笑著,雙眼裏的波光也隨著她雙肩顫動忽閃忽閃。
“笨蛋。”她戲謔著他,才狡黠一笑得意洋洋道:“月亮代表我的心啊!”
顧熠笙也隨她笑了起來,街上來來去去的遊人從他們旁邊擦身而過,偶爾會瞧上他們幾眼。他喜歡看她笑,她笑起來,眼睛會說話,似乎在告訴他,“熠笙,我想你了”。
中午的時候,他們在街上找到了一家川菜館,老板是地道的四川人,說起話來他們也沒怎麼聽懂。海然自小就喜歡麻辣,所以最愛川菜,顧熠笙以前常常恐嚇她,吃辣了臉上會長小痘痘,皮膚會變差。可她偏偏不信,越吃皮膚反倒白嫩得快要溢出水來。
她常常倚在他懷裏,誇自己是天生麗質。
這個時候,顧熠笙也沉默不語,隻是喜歡靜靜凝視著她微微揚起的一張驕傲臉龐,他的海然當然是天生麗質的。
後來,服務員把菜上齊了,她才小聲說:“專程到雲南來吃川菜,怎麼想也有點傻氣。”
顧熠笙笑了,“和你在一起,注定是要做些傻事的。”
她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又吐舌,把桌上的一大盆毛血旺端到自己跟前像抱著聚寶盆似,“所以呢,你就別做傻事了,讓我一個人享用吧。”
說罷,就開始拿勺子撈菜,然後放進飯碗裏,麻辣鮮香的紅油染紅了白花花的米飯。海然埋頭狼吞虎咽起來,把一大口菜和一大口飯塞進嘴裏,嘴唇上還沾著一圈紅油。
可吃到最後,眼眶漸漸***連鼻子也開始泛酸,她不敢抬頭,害怕一抬頭淚水就順著眼角而出,不知道為什麼,她害怕讓他瞧見自己的淚。
是啊,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會做些不可思議的傻事。
還記得在圖書館看書時,她曾強迫他在最不起眼的牆角悄悄刻上了一句詩:海上生明月。
他還問過她為什麼一定是這一句,她笑嘻嘻地說:因為你就是我的明月啊。
直到後來,他們分開了多年,他才明白,原來竟是自己在黑夜裏點亮了她整片天空。
每每念起這句詩,他的心好似被誰狠狠撕扯著,來回的疼,疼到整個人都喘不過氣。如何想象沒有他陪伴的日子,又如何承受失去光明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