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餐不一會兒，病房外就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
她靠在床頭說了一聲“請進”。
門一打開可把她嚇壞了，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是江南區警察局的人。後來，經過公安人員的耐心解釋，才知道原來那天那酒瓶襲擊她的男人已經被刑事拘留了，他們過來隻是要她陳述當時情況和錄取一些口供而已。
換藥的護士剛剛一踏進門就笑著問：傷口還疼不疼？
她不知道到底該點頭還是搖頭，要說疼痛感，其實還是隱隱的，隻不過她能忍罷了。
護士換完藥，才推著醫療車離開。
她拿起櫃子上的書靜靜閱讀起來。這本書，還是她暑假回舅媽家買的。
《詩經》 ，厚厚的一本，淡綠顏色，很能讓人心靜。隻是夜裏有時會睡不著覺就會從抽屜裏拿出來翻一翻，裏麵大部分的詩，她都能背誦了。
香樟樹的樹冠在窗外擋住了些陽光，還有樟腦淡淡的清香飄進來。
這個時候外麵又響起了敲門聲。
段亦清帶了一大束百合花插在陽台的花瓶裏，她幽幽看著她，應該是從學校那邊趕過來的。因為她穿得很正式，平時散在肩頭的大卷發被她束起，整個人看上去更顯氣質。
“海老師，傷口可還疼嗎？”段亦清一點也不拘束，坐在床沿就開始和她拉家常。
每個人都問她還疼不疼，她頓頓的搖頭，“好多了…段院長怎麼過來了？”
“我知道你受傷了卻不過來看看，於公於私都說不過去吧？”她這話一點不假，工作上他們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探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可於私，她就想不通了，他們之間並沒什麼交情，頂多是見麵打招呼的關係。
段亦清和藹得簡直和她那張精致的臉有些不符，她平時在學校是有些嚴肅的，但下班後卻又是柔情萬種的。這樣一個姿態萬千的女人站在海然麵前，多少都讓她有些自慚形穢。
“海然，我想你應該會覺得很奇怪，畢竟我們也沒有看上去這麼親近。”段亦清那張唇裏總會說出幾句讓她不可思議的話。
她不知該怎麼開口，尷尬一笑，“倒也還好，畢竟我們在一起工作。”
“我從林院長那兒打聽了關於你和顧熠笙之間的一些事情…你…會介意嗎？”
介意嗎？
她為什麼要介意，她和顧熠笙之間的感情有什麼需要介意的？
“當然不。我知道你和熠笙是好朋友，他和我說過……”她一改平常的怯懦，莫名的害怕段亦清會說出什麼讓她難堪的話來。
“哦…是嗎…他這麼跟你說過……”不像是問話，倒像是喃語。
她看著段亦清微微失神的樣子，感覺像是勝了一局，抬起頭笑了一下，說：“段小姐和熠笙是好朋友，於公於私都應來探望我的，不是嗎？”
所以，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又近了一層。
“是啊。”段亦清交疊在一起的手終於分開了，有些鄭重的說：“海然，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可愛些…顧熠笙能和你在一起也算是福分。”
可愛……
她慢慢嚼著這兩個字，大抵是坦誠吧。她不喜歡和別人拐彎抹角，段亦清就是這麼一個直截了當的人，她看得出來。
“我不在熠笙身邊的日子，大約是段小姐陪在他身邊吧？”
因為，她突然想起那次在商場偶遇，甚至更早之前在超市裏。雖然她能接受，但並不代表不在乎，尤其是在段亦清麵前。
“不瞞你，我父親對他甚是滿意，而我更不用說。”段亦清露出坦然的笑，對上海然的一雙黑眸，繼續說：“隻不過…我清楚，他心底一直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幾乎占據了他的生活。偶然一次，我從他皮夾的最裏層翻出了一張有些舊的照片，我想，這應該就是他愛的女人…其實，準確來說那還是個女孩，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那張照片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她偷偷和謝雨珂照一起去拍的大頭貼。
高二那年大頭貼在學校幾乎是風靡了起來，她也和他嚷嚷過，人家情侶都會一起合照大頭貼，可顧熠笙說什麼也不去照，還總說她幼稚。為這事兒，她和他冷戰了整整一個星期，盡管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現在想起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笑，顧熠笙那個時候的臉應該是鐵青的吧。
“後來，在KTV我和你有過一麵之緣，但，僅是那一次我就覺得你有些似曾相識。那次在商場裏，我完完全全的確信了，你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孩。讓他魂牽夢縈、失魂落魄的人，就是你，海然。”
沒錯，她幾乎成了他支撐下去的信念。
想她、念她、夢她、愛她，這分離的五年，他嚐遍了所有辦法去遺忘一個人，一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人。
段亦清聽到過他在夢中的喃語，是輕聲喚著“小然”。
小然，小然，小然……
一遍又一遍。
她聽到這些隻是更覺心酸，他愛她到極致，她又何嚐不是愛他到末路。隻不過是五年前，他未曾留下隻言片語就消失在她的世界裏，讓她單薄的心如何承受住這風暴。
“段小姐…謝謝你能告訴我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