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出身成分的好壞,成為衡量人高貴與卑賤的標準。而人類本能的婚戀,被打上了“階級烙印”。反動的血統論,使無數人受到殘害。
羅益群那時是中寧縣婦幼保健所的助產士,由於領導和同事的幫助,她改造思想、學習技術和積極工作,得到了群眾的認可。但因出身不好,與軍人解除了婚約,使她思想壓力很大,但幹部群眾都知道這是政策問題,理解她的處境。
好心的同學很同情她的遭遇,願意為她介紹城市裏的大學生,說那裏的人思想較開放,認識水平高,況且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因此受歧視的程度會小些,便於工作和生活。你又不是當地人,幹脆一走了之。
她是個有思想的人,認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賭給陌生城市和陌生人,是否因不了解情況而太冒險了?同時又擔心自己性格好強和學曆不足的弱點,會被放在蹺蹺板上,因翹起而被輕看了呢?如同許多少女一樣,益群有時簡單直白,有時卻複雜多思。經過反複對比,她婉言謝絕了同學的好意。
有些朋友出於關心,想減輕她因出身造成的壓力,為她介紹出身好和當官的朋友,意思讓她背靠大樹好乘涼。益群看到周圍有一些好同誌,論能力、思想和忠誠黨的事業等方麵,都非常優秀。但因家屬出身或三代中的什麼問題得不到提拔,有的甚至被調離了重要部門,他們的思想鬥爭十分尖銳。益群說如果因我的出身影響男人的提拔使任用,影響一家人的前途,我能擔負得起嗎?這不是在我已重負的身上再加一重包袱嗎?這種大樹下我不敢去乘涼,說不定什麼時候會遭遇雷擊呢!我遠離故鄉來這裏的目的,在於樹立自己的獨立人格,闖出一片工作生活的新天地。現在若為了減少別人的一絲鼻息,反而違心地依附別人,這符合我的性格嗎?還是羅益群嗎?她很為自己痛苦。
鑼鼓聽聲,聽話聽音。益群從別人的表情及前句話中,能敏銳感知全部含意。因此,她對條件和地位優越的人很在意,隻要有居高臨下或輕慢之意,她便敬而遠之,因為道不同不相與謀。我支持和讚賞她的腰杆直硬。
挫折教訓了她,憑借理性和智慧,她要走出自己的一條道來。
朋友非常理解她思考問題的立場和方法。
那時,我是中寧縣文教衛生科教研室的工作人員。1964年仲夏的一天,彰恩完小觀摩教學結束後,我要返回80裏外的縣城。那天晴空萬裏,藍天如水洗過。西邊遠方廣武山,如海浪般地向南滾動。東邊牛首山在幾朵白雲襯托下,顯得更加巍然。公路兩邊小麥金黃,水稻碧綠,泛著銀光的黃河,蜿蜒如龍,從平原中間穿過。美麗的塞上中寧,猶如一幅雅靜優美的風景名畫展現麵前。
因代送一個通知,我來到了白馬公社衛生所,卻意外地見到了羅益群。她請我等一會,同行到長灘公社(約30裏路),她明晨要給接生員學習班講課,這是我們第一次說的幾句話。
當時教研室雖然和保健所都屬於文教衛生科領導下的一個大係統。但業務不同,幹部之間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一等就是3個多鍾頭。原來她準備推自行車出門時,正碰上新來一位產婦。衛生所的接生員是剛培養的新手,她立即決定協助指導,讓學生自己操作,以培養其獨立工作能力。這一切完成後,她以為我們素昧平生,等不及早已走了,可發現我還在那兒看書等她。
石子路很難騎行,我禮貌地讓她騎“好”路,並護她躲避汽車。一則不能並排騎行,再則因生疏而無話可說。來到長灘公社,她進了衛生院,我直接西行回到縣城。
我一貫夾著尾巴低調做人,同事們都十分關心我的婚姻問題,但文盲都知道,出身不好工作是沒有前途的。那時,我是政治上的“殘疾”,感情上的“棄兒”。我卑微的靈魂深處,卻牢牢記著一句話: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我自戲為王氏阿Q精神,所以過著“獨行俠”的生活。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蔭。不經意間,上蒼賜給我了一個機緣。
第二年初春的一天,文衛科的賀璉對我說:“近來我與保健所的羅益群談過幾次話,對她的家庭以及婚姻觀有所了解。並非像有人說她不安心寧夏工作、眼高、驕傲等,而是比較理智、現實、有思想。我還問她認識不認識你。她說從陪走長灘之事來看,你是個誠實守信用的人。這事你可能覺得很突然,但我認為可以交往。”
我認識許多北京、天津、上海、四川等外地來寧工作的教師和幹部,與他們交談後,深感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對外地幹部很有好感。俗話說娶個強婦雖然麻煩多,但卻關鍵時刻能幫夫運。再者益群的能力和個人形象都很好,所以願意和她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