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讓駕著車,徑往天城去,走了半月,來到天城前。
卻見滿城著甲,殺氣騰騰,城門前擺著鹿角,十數兵卒持著長槍,但凡進出之人,都要搜查。
宋讓見防備森嚴,忙找了一片林子,挖了個坑將兵刃埋了起來,又將馬車扔在空處,光身一人扛個包袱出來。
此刻正是正午時候,日頭毒辣,烤得人幹渴難耐,宋讓四處一看,正望見旁邊有一個茶攤。路上人來人往,茶攤上卻無多少生意,隻有三五個軍士匆忙下馬喝點茶水,又匆匆離去。
宋讓正好口渴,便進得茶攤,叫了一碗涼茶,剛喝一口,卻忽然覺得前麵一暗。抬頭一看,卻是一個葛衣麻鞋的道人,手持一張布幡。
那道人坐到宋讓前麵,撚須笑道:“這天甚是炎熱,貧道口渴得很,特來壯士這裏討杯茶水喝。”
宋讓聽了,隻道是個道士化緣來的,便對茶博士道:“給道長上一壺涼茶。”
茶博士上了涼茶,那道人小杯斟了兩杯,喝完道:“貧道喝了壯士的茶水,也是有緣。你看如今茶水解了口渴,腹中卻還饑餓,壯士何不做到底,再照顧一下貧道的生意,卜上一卦?”
宋讓一聽,竟還有這般無賴之人,抬頭一看,卻見這個道人身量七尺,麵容雋瘦,頭上戴個太陽巾,看相貌倒是有些道骨仙風。
正要發怒,心中卻忽然一轉念,暗道:“古人行事之前必先卜筮,問於鬼神。如今我要去殺那呂奇,不若也效法一番,與這道人卜上一卦,問問吉凶。”
便道:“如此你便給我起上一卦。”
道人拿出一副牛角來,問道:“壯士是要問甚麼?”
宋讓道:“我去年來這京城經營,折了本錢,至今有一筆賬目還未結清,道長為我算算,今番能否收的上來?”
道人笑道:“原來壯士卻是個生意人。”
言罷便起卦,牛角響了三遍,出來卻是個坤卦。
宋讓道:“此為何意?”
道人道:“彖曰:‘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壯士此行,初時不順,須三思而行,後卻有轉機,故此無須憂慮。”
宋讓一聽,倒是好聽的話,麵上笑道:“道長好口才。”
那道人一見他似不信,便道:“我說實話你怎不信?罷了,我便加個添頭,再給你算一算。”
說罷,擺出一小搓米來,放在桌上,拿個碗扣住,壓住碗底用力一晃。揭開來,卻見那米粒鋪成一個圓形,隱隱約約似是一個圖案。
道人將那圖案看了一眼,手上掐算片刻,對宋讓道:“壯士從城門進去,走上兩條街,便是明河,旁邊有一株老柳,柳下有個垂釣的老頭。你看他垂釣,若釣上來是條鯉魚,則事可成,若釣上來不是鯉魚,則事不可為,當速速抽身,離開天城。”
宋讓聽了,卻不附應,隻道:“道長算一卦需錢幾何?”
道人見宋讓並不信他,也不多說,隻道:“我起一卦需錢三十文。”
算一卦三十文,倒也不低,宋讓卻不計較,隻從包袱中拿出一串錢,數了三十個與他。道人道了一聲謝,便起身離開了。
宋讓吃完茶,又結了帳,這才起身進了城。
果然天子之城,到底有些底蘊,雖然前邊打得熱鬧,這天城倒還是依舊繁華,商鋪酒肆也都忙忙碌碌,街上人來人往,隻是多了些軍兵往來,渾然沒有城外那般舉家逃難的景象。
宋讓在城中逛了一圈,見到呂奇府門前禁衛森嚴,光是門口就守著十來個渾身著甲的精兵,內裏不知還有多少。宋讓雖然莽撞,也知這般殺進去,怕是碰不到那呂奇的衣角,平白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