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水聲越來越輕,漫天蘆葦飛絮,隨著冷風漸飄漸遠。陽光再也不顯得那麼刺眼,天上雁鳴有一聲無一聲的,兩隻落後的大雁振動雙翅,追著前方早已離開此地的同類,向著南方飛去。
西疆北庭,時值深秋,漫山枯黃一片,西風掃過,顯得清冷且孤寂。一條大河橫亙,水位早已降低趨於河底,河畔升起嫋嫋炊煙,又有村民點起火把,燒著門前積得厚厚一層枯枝爛葉。不過尺許的河水邊,幾名年紀都不算大的村姑伸手哈了哈氣,兩手早已通紅,邊在河岸搓洗衣物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家長裏短。
河水流動很慢,飄落在上的蘆葦飛絮打著轉兒,繞過露出水麵並不算大的石頭,向著遠方緩緩流去,開始了它們先輩曾走過的路。
這條河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長,但於那座村莊十多裏外的下遊,卻有著一堵陡峭山壁,時不時便有巨石滾落而下,卻隻聽金石碰撞聲,再也不如以往那般濺起水花如雨。
山壁之上數十丈高的地方,隱隱約約傳來微微的“嘶嘶”聲,竟是有人在那裏淩空鑿出了一方石室,尋常根本發現不了。
一尾橙色小蛇在石室內爬行,有氣無力地吞吐著信子。青衫少年咬破手指,擠出一滴鮮血遞到它眼前,它竟將腦袋一撇,斜視著這名連食物都沒有保障的主人。
青衫少年歎了口氣,擦了擦手指,看著不遠處那名毫無氣機,沉睡了已有一旬多的白袍女子。
橙色小蛇開始沉默,再不發出丁點聲響。過不多久,它開始爬行到地上那隻金光燦燦的芥子袋中,探頭鑽了進去。
“我去找點靈蘊。”青衫少年苦澀一笑,拎起那尾早通人性的小蛇,輕聲說:“之後我們倆就在這兒修行,守著師叔。”
他站起身,輕手輕腳走到那襲白袍身前,恭聲說道:“師叔,弟子先去那道觀之中取些靈蘊,您且休憩,至多不過半日我定回來,之後您睡多久,弟子便守著多久,雖不能報您大恩大德,但也是弟子一番心意。”
女子雙眉緊閉,玉麵無喜無憂,神態平靜,沉睡中的她再沒有以往那兩種極端反應。
邵倫默默看著她,退出十多步後,方才轉身。
深秋難見雨水天,卻有一道虹橋劃過高山峻嶺,驚得那兩隻許是‘兒女情長’而落後的大雁尖鳴陣陣,撲騰著雙翅,再顧不得觀風賞景柔情蜜意,疾向遙遠的南方飛去。
清風冷,青衫少年懷中沒有在九天宮時的軟玉溫香,但他已至洞天辟穀,這般不知饑ke的修士,再非純粹的“人”,應是感覺不到冷吧?
耳畔大風呼嘯,那襲無論是九天宮覆滅遭鬥神宗圍捕之時,或是進入茫茫西疆都沒有換下的青衫獵獵作響,踩在虹橋之上的十六少年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
當年她交給自己的青衫,有兩件,可換洗。但人卻隻有一個,可能移情?
一座恢弘道觀遙遙在望,那曾被大火燒灼的廣場早已凝固,但四周卻已是寸草不生。邵倫落在觀前,手握金蛟剪與八卦鴛鴦鉞兩件符寶,讓過半掩的大門,舉步踏入。
觀內靜悄悄的,邵倫皺了皺眉,放出神識,於這方占地甚廣的道觀隨意走動。他神識可覆蓋周身一百丈,過不多久便察覺到有絲縷靈氣波動,再換位置,靈氣更加濃鬱。
最終,他在一棟殿前停了下來。大殿懸有一匾,隻是西疆與南川的言語文字都不相同,邵倫認不得,隻顧一腳踢開門,欺身而入。
一遝遝符紙堆積如山,全是剛製出來還未描上符紋,邵倫沒有絲毫客氣,全都收進芥子袋中,轉而又發現有一箱閃著熠熠金光的符砂,他也不多想,盡數納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