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含金,吳六斤,早在當年渡江求道中就已消亡。邵倫兩人曾親自查看過那作萬人碑的亭中豎木。
而今故地重遊,卻是那一批早亡者活生生立在眼前,即便修得是仙途,求得是那大道,不也一樣顯得怪誕詭異?
風卷著雪,雪駕著風,亭中那擁擠的百餘人各自停下手中動作,目光來回在亭裏亭外那兩人身上打量,鬧不明白這唱得是哪一出。
亭裏,而立之年的‘吳六斤’到底要比‘蔣含金’那年輕後生來得穩重,他皺了皺眉,卻還是拱手說道:“在下吳六斤,不知兩位公子如何認得我?”
亭外風雪中,那兩名似乎不知道寒冷的年輕人麵麵相覷,就見鄧子豪皺了皺眉,道:“若隻一個還可以說是巧合,但你我認識的兩人都在這裏,如何?”
邵倫抿了抿那雙猩紅如血的涼薄嘴唇,正要決斷,卻聽頭頂上空一陣熟悉的長虹破風聲傳來,一時間就見漫天的飛雪滯在虛空,居然靜止了不動。
高空五百丈,大袖長袍獵獵作響,鶴發老道人雙足點在一片滯於虛空的纖毫雪花上,輕輕點點下落,說不出的飄逸出塵,亭中那百餘名求道者一時間看得癡了。
“作妖作怪!”邵倫冷笑了一聲,繼而卻又一整麵容,對身邊鄧子豪正色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小心了、兄弟!”
鄧子豪輕輕一笑,橫跨一步,不動聲色地將邵倫護在身後。
“天地不憐,生死往複!”長空上,鶴發老道以《不憐歌》起頭,腳踏飛雪,漸漸下落,這家夥雖是一頭華發,但麵容卻硬是隻在凡俗世間中年人模樣,且生得端莊,應著此景,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踏著鵝毛雪花,老道人輕聲開口:“求道者無道可求,得道者有道不得,生死往複?卻教已死之人豔羨苟活之人棄如敝履的‘大道’!”
此話一出,那滯於虛空中的纖毫雪花恰如一道道驚雷炸開,大風呼嘯而過,滿眼的白!
邵倫兩人下意識手牽手,閉著雙眸僅以神識感知,向後疾掠出一段距離。
寒風迅猛,隻稍一會兒便吹散了那萬重雪粒。就見皚皚積雪之上,那身著藍緞道袍的華發老人長身而立,再看那亭中,哪還有絲毫人影?剩隻剩那根作萬人碑的豎木安然如初。
老道人眯了眯眼,嘖嘖稱奇,道:“九天宮東麵門戶出了件輪回木,居然無人識得,嘿,真是貧道老了不成?”
似是看出不遠處那兩名有道卻不願得的年輕人心懷疑慮,老道人無奈搖頭,輕聲道:“生者不求仙,已死之人卻流連,這大道,該是誰的大道?”
“敢問前輩,方才那些人是?”雪地中,鄧子豪作揖問道。
老道人斜瞥了眼兩人,平淡道:“已死之人。”
邵倫跨前一步,再問:“既是已死,又如何得以流連此地?”
老道人扯了扯嘴角,指點那古老渡亭中的豎木,譏笑道:“此件輪回木已長八百年,燕地修士多如過江之鯽,竟除老道一個外地人識得,其他人都不識!”
“輪回木?”邵倫兩人並肩而立,不遠不近地望著老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