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淚淺粉色的唇沿動了動:“第二座美麗的雕像很快就要完成了。”說完,轉身融入風雪之中,越走越遠,最後,視野內空蕩蕩的,隻剩下紛紛揚揚的落雪。
整條右臂已經無法動彈,就連肩膀處也開始硬化。月痕抬頭,冰雪女王以她一貫的姿勢經受著風雪的侵襲,眼中的冰冷未曾改變。而在月痕看來,那是多麼絕望的眼神,她甚至有種錯覺這座雕像根本就是冰雪女王冰封了自己而形成的,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是如此逼真。
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一點生機。
難道真的要在這裏變成活人冰雕嗎?
一陣冷颼颼的風吹來,連最基本地抱住身體顫抖都是件難事。趁著現在雙腿還能動,月痕決定去周圍轉轉,找找看有沒有無形之牆,雖然並不抱太大希望,但總比在這裏等死好吧。
突然想起了一個細節,剛才楚星淚的手上戴了副白手套,他大概是十分敬重冰雪女王,所以連別人碰一下雕像都無法忍受。
走了幾步,又折回到了雕像麵前。再次抬頭看她的臉時,竟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仿佛很久之前,她們就曾見過。
月痕用另一隻能動的手撫摸石墩上麵凸起的文字,深深吸了口氣,“叮咚”一滴水珠落了下來,淌過手臂,將要落地時卻化成了冰晶。
緊接著,兩滴,三滴,四滴……無數滴水珠從雕像上落下來,地上的小冰晶越積越多,堆在厚厚的積雪之上,仿佛是人落下的眼淚,它們疊成了一個小山丘。
月痕蹲下來,撿起一顆冰晶,它在手心裏滾動,竟帶著一絲暖意,五指收攏,過了一會兒,有液體從指縫間流出,攤開手,冰晶早已沒了蹤影。
雪下得更大了,鵝毛一般,蓋住了身體。
月痕癱坐在雕像下,後背倚靠著石墩,她的兩條手臂都已結成了冰,脖子無法扭動,心髒的頻率也變得極其緩慢。她微微張開嘴,又一滴水珠從臉頰滑落,舌頭好不容易沾到了一點水,卻是澀澀的味道,不知是冰水還是眼淚。
半閉著雙眼,耳邊有雪落的聲音,飄墜的白樺樹葉很快被積雪掩蓋,如同一粒微塵,瞬間消失。
前世的記憶,在不知不覺中從腦海中一點點抽離。人總是在將死之時特別想見自己的親人、朋友,可是如今卻連前世父母的模樣也記不清了,前世到底經曆過什麼,是怎樣來到這個時代的,也一並忘記了。
現在的自己,就好像隻剩下一具軀殼,等死的軀殼。
看來是注定完不成任務了,冰雪已經覆蓋了大部分身體,現在連大腿都麻木了。臨死之前,心反倒坦蕩蕩的。
沒有痛苦,隻有遺憾。
望著北邊海域無盡蜿蜒的石階,隻希望血瞳月能夠順利到達水塔,赤鳳宮百姓的性命就掌握在他手裏了。
小月,千萬不要讓大家失望。
腿和身體已經完全失去知覺,冰雪從脖頸一直蔓延到了下頷,無聲息地往上攀岩。
終於,連呼吸都困難了。
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一個個片段。
瓢潑大雨之中,有個小孩瘋狂地奔跑著,身後追逐她的人歇斯底裏地喊著:“公主,快回來!”
小孩倔強地晃著腦袋,朝後麵揮手,“你們回去吧,我要去找哥哥,他說會在開滿彼岸花的地方等我!”
由於跑得太急了,回過頭時竟然沒有注意到前麵有個人,小孩當場就撞了上去。
爬起來時,臉上滿是汙泥,雨水順著她的臉頰衝刷下來,有種流淚的錯覺。
少年蹲下身來,替她擦了擦髒兮兮的臉,問道:“這麼大的雨你一個人跑出來做什麼?”
小孩撅了撅粉嘟嘟的小嘴,站起來,雙手叉腰,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哥哥臨走前告訴過我,如果他半個月不回來,就一定是在開滿彼岸花的地方等我,今天剛好半個月了,我要去找他。”
“你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裏嗎?”
小孩想了想,茫然地搖頭。
少年撿起地上的一顆石子扔進河裏,看著小孩道:“隻要你用石子把這條河填滿就能見到你的哥哥。”
小石子很快沉了下去,小孩看著寬闊的河麵,遲疑道:“可是這條河是通向大海的,石子不會被大海吞沒掉嗎?”
少年板起臉道:“你不聽我的就永遠見不到你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