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人情深(一)(1 / 3)

古人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毛澤東極重朋友故舊之情,他深深懷念過去的同學、戰友和同事,對那些曾與他同艱共苦、患難相交的舊友時刻銘記不忘,對那些曾經幫助、接濟過他或救他脫險的人感懷不已,並設法給予回報。

據王若飛回憶,毛澤東很念舊,不忘老朋友。1945年8月,毛澤東在周恩來、王若飛陪同下飛赴重慶進行和平談判。到重慶後,他開了一個他過去相熟的新民學會會員名單,叫王若飛去了解老朋友的近況。王若飛很快打聽到一位新民學會會員尚在家中賦閑,住在一個山坡上,生活無著,窮困潦倒。“毛主席便親自去看他,還叫我們事先不要驚動主人。當我們隨同主席走進一間低矮潮濕的小屋,告訴主人,毛主席來看望他時,主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久久凝望毛主席,臉上滾下滾滾的熱淚,半晌說不出話。屋子矮小陰暗,不便招待客人,毛主席便同他拉過幾把舊竹椅,坐到屋外的空地上,款款敘舊……”

新中國成立後,一些過去與毛澤東有過交往的鄉親、友人紛紛給他寫信,反映家庭生活困難,毛澤東十分同情,或百忙中親筆寫信慰問,敘述舊情,不忘舊誼;或慷慨解囊,在經濟上給予資助,力盡故人之責,倡導仁義之風,表現出高尚的共產主義情懷。

一、郭仕逵北京之行

1950年3月14日,毛澤東寫信給湘潭縣良湖鄉廣福村(今屬雲湖橋鎮見東村)農民郭仕逵,信雲:

仕逵先生:

去年十月五日來信收到,遲複為歉。先生處境困難,深為係念。工作問題,仍以就近設法等候機會為宜,不宜遠出省外,徒勞往返。

順問近安!

毛澤東

一九五〇年三月十四日

郭仕逵(1899—1960),韶山銀田寺(今屬韶山市銀田鎮)人,後遷居湘潭縣良湖鄉,一輩子務農。大革命時期曾幫助毛澤東脫險。此時,郭仕逵接到毛澤東從北京寄來的信,心中異常激動。他的家人亦欣喜萬分,感激地說:“毛主席沒有忘記我們啊!”

那是1925年2月6日至8月28日,毛澤東回到韶山開展農民運動。在他的領導下,韶山成立了“雪恥會”和中共韶山支部,開展平糶、阻禁鬥爭。韶山農民運動的蓬勃發展,引起了地主豪紳的恐慌和仇視,他們向當時的湘軍總司令兼省長趙恒惕密告毛澤東在韶山一帶組織“過激黨”,煽動農民造反。趙恒惕遂多次密令其弟、湘潭縣長趙恒哲及縣團防局逮捕毛澤東。

8月的一天,趙恒惕又一次密令湘潭縣團防局會同韶山大地主成胥生,前往韶山逮捕毛澤東,消息傳到縣政府,有的人對“過激黨”恨之入骨,因而幸災樂禍;有的人同情革命,同情共產黨,因而為毛澤東的安全憂心忡忡。同情者中,有這樣一個人,他叫郭鹿賓,是韶山銀田寺人,當時在湘潭縣政府擔任議員,負責收發。因受進步思想的影響,同情和支持革命,憂國憂民。他聽到趙恒惕密令捉拿毛澤東的消息,迅即將此消息告知曾擔任過省學聯幹事的劉天民。劉天民心急如焚,盤算著如何把這個消息送到韶山去,幫助毛澤東脫險。恰在這時,郭鹿賓的侄兒、共產黨員郭仕逵從鄉下來叔叔家做客。劉天民和郭鹿賓喜出望外,隨即與郭仕逵商量如何把消息送出去,三人密談了一陣兒,郭鹿賓取出紙筆,急急寫了一封信,交給侄兒,囑咐其當天趕回韶山送交毛澤東。

郭仕逵將信放在胸前的口袋裏,連忙告別叔父星夜趕回韶山,當即找到了正在衝裏一個秘密地點召開地下黨員會議的毛澤東,將信麵交。毛澤東打開信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潤之兄:

軍閥趙恒惕得土豪成胥生的密報,今日已電示縣團防總局,派快兵前來捉你,望接信後火速轉移……

毛澤東早就預料到反動派不會善罷甘休,看完信,他從容不迫,沉著而又風趣地說:“原來是成八胡子(成胥生的綽號)辦的好事!”

毛澤東連忙叫到會的地下黨員撤離,再與郭仕逵一道離開了會場,回到上屋場,照常接待了來找他的幾位農民兄弟,並對韶山地下黨工作做了布置。然後,在幾位農民的護送下離開了上屋場。

幾分鍾後,縣團防局大隊槍兵荷槍實彈、氣勢洶洶地趕到會場,將屋前屋後圍得水泄不通。他們破門而入,到處搜查,卻毫無收獲。接著,又包圍了上屋場,仍無所獲。

毛澤東和郭仕逵撤離途中遠遠地看到敵人追來,他們機智果敢地避開敵人,從容離開了韶山衝。毛澤東十分慶幸自己脫險,感謝郭鹿賓這封信幫了忙。他們連夜取道寧鄉,向長沙方向走去。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了。毛澤東擔任了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導人。閑居鄉間的郭仕逵聞知這一切,異常高興,幾天後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信中詳細敘述了當年為主席送信的情況,並反映家庭生活困難,希望主席替他安排工作。毛澤東接信後,立即親筆回信。這就是前文提到的那封信。

兩個月後,郭仕逵手持毛澤東親筆信,前往北京,謁見毛澤東。毛澤東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接見並設宴招待了他。

席間,毛澤東詢問了郭仕逵的家庭情況,郭一一做了回答。當問到郭鹿賓還在不在時,郭仕逵說:“叔叔在大革命失敗後,參加了地下活動,1938年他到了延安。從延安回來後,他從事革命鬥爭,不久就病死了。”毛澤東聽了,說:“郭鹿賓這樣的同誌,可惜早死了,要是還在的話,我一定請他到北京來做客!”

郭仕逵告訴毛澤東,他住的良湖鄉廣福村,村裏的群眾認為“廣福”這個名字不好聽,過去,國民黨並不能為廣大人民帶來幸福,隻有今天,有共產黨、毛主席的英明領導,人民才會過上幸福的日子。於是,他向毛澤東提出將“廣福村”改名“見東村”。

毛澤東問道:“為什麼要這樣改呢?”

郭仕逵解釋說:“‘見東’是見了主席的意思。我代表廣福村人民到北京見到了您,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幸福,我們廣福的鄉親們都會感到幸福。”

毛澤東搖搖頭說:“這個提法不妥,我隻是共產黨中的一員,是為人民服務的。”見郭麵有難色,毛澤東又說,“不過,你們要改村名那是你們的自由,我也不能勉強。”

郭仕逵在北京受到了熱情的招待,並在那裏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郭要回家時,毛澤東贈給他一些錢和禮物。

回到家鄉,郭仕逵向當地鄉、村幹部彙報了在北京見到毛澤東主席的幸福情景,並把主席同意將廣福村改為“見東村”的情況告訴他們。鄉親們非常高興。從此,廣福村正式改名見東村。

此後,郭仕逵經常寫信向毛澤東彙報家鄉生產和人民生活情況,也彙報家庭生活情況。當毛澤東得知郭家尚未擺脫困難時,又給他家寄來了300元人民幣。

二、詩友蔣端甫

在韶山楊林,曾經有一位與毛澤東交往密切的教員出身的詩友——蔣端甫。1950年5月,毛澤東曾給他寫過一封信,信曰:

端甫先生:

承惠祝詞,極感盛意。謹此致謝,兼頌教祺。

毛澤東

一九五〇年五月八日

這封信寫得龍飛鳳舞,極為瀟灑、美觀,連頭帶尾不到30個字,卻寫滿了一張八行信箋。

蔣端甫(1900—1972),今韶山市楊林鄉新溪村人,鄉村教師。他自幼勤奮好學,知識淵博,國文功底深厚,熟諳曆史掌故,尤其擅長詩詞歌賦,還兼教過學生的音樂、算術和珠算等。

20世紀20年代初,蔣氏家族幾位年輕的知識分子創辦了自己的族校——“蔣氏聽彝學校”,蔣端甫在該校任教。受進步思想的影響,蔣端甫思想開明,傾向進步,同情革命。他曾和其他進步教員一起編寫過族校的校歌:“屏山蒼蒼,官港泱泱,山高水又長。毓秀鍾靈,聽彝學校,子弟傑湖湘……全球之上大事業,吾輩要擔當。”該歌曲當時在學生中產生過較大的影響,曾廣泛流傳。

1923年,蔣端甫出任聽彝學校校長,聘請蔣梯空、蔣穀風等來校任教,並任董事,師資力量得到加強。學校還決定,凡族內經濟困難的學生,一律免費讀完四年小學;凡在學校修業期滿後考取學校深造的學生,均由族校提供學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