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淵城第一大戶人家陳家二少爺娶親大好日子陳家世代經商傳到如今陳老爺陳奇芬手上已經是第五代了
陳奇芬十五歲上娶了淵城太守獨生女兒薑氏為妻生了一子一女便是如今陳家大少爺和大小姐之後陳奇芬又納了兩房姬妾抬舉了一個丫鬟
兩位姨太太分別生下了二少爺和三少爺倒是那丫頭一無所出後來得了一場大病死了留下一個年幼妹妹名叫夕顏給了大小姐陳如芸做丫頭
陳家這一輩是草字輩二少爺單名一個蘭字也不知是不是名字起錯了蘭花嬌嫩陳家二少是人比花嬌男生女相不說自幼胎裏帶下來一股病態常年歪著懶怠動下人們都背地裏嚼舌根叫他多病西施
第一大戶成親熱鬧自不必說喧天鑼鼓花炮一直響到半夜才漸漸散去後半夜靜悄悄後院一所三間大屋打通而成大房間裏地麵上橫七豎八睡滿了打地鋪丫鬟夕顏爬起來解手她踮著腳尖躡手躡腳貼著牆根走到門輕輕推開了房門
老舊木門發出輕微吱呀聲在這寂靜夜裏聽來有些刺耳夕顏小心回頭看了看這屋裏睡著些伺候上麵有體麵管家這些上了年紀人一向睡眠淺要是被吵醒了免不了又是一頓罵
屋裏靜悄悄每個人鼻息聲咻咻作響此起彼伏不像是人反而像是一屋子某種獸類夕顏鬆了氣推門而出涼爽夜風撲麵而來玄色絲絨裁剪成夜空上一彎金鉤似朦朧月沉甸甸掛在院裏最高那株流蘇樹枝頭
景色太美了夕顏忍不住步著月色走過去來到流蘇樹下彎腰拈起了一朵被風吹落白花
“夕顏姐姐”
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嬌滴滴呼喚夕顏回過頭去隻見一個圓臉明眸少女輕快奔了過來
夕顏認得她是今日過門二少帶來小丫頭碧兒她見碧兒隻穿著一身月白中衣光腳穿著粉紅繡鞋忍不住笑：“怎麼出來了雖然已經五月了夜裏風還涼了這樣就出來明兒病了可怎麼好？”
碧兒兩頰紅撲撲笑：“哪裏就這麼嬌貴了姐姐可是要去解手帶上一起吧初來乍到不認得路大晚上一個人又不敢瞎跑忍了好一陣子了還好姐姐也起來了這可救了命了”
她這一長串話一氣說下來一聲聲姐姐叫又脆又甜配著她圓圓笑臉和綿柔語音有一種說不出可人夕顏看著她從心底升出一股愛憐像是看見了從前和姐姐撒嬌自己
兩個姑娘結伴解完手並不急著回房依著回廊欄杆坐下望著廊簷上罩著布罩鳥籠黑黢黢剪影
飛簷下早已熄滅風燈一晃一晃碧兒挨著夕顏坐下低頭看著自己清白手腕上一串金鐲子反著天上黯淡月光
手腕一動鐲子碰撞發出叮叮悅耳聲響夕顏低聲笑：“二少真是個大大美人那容貌那體態真像從畫上走下來仙女今兒可算開了眼了”
碧兒噗嗤一笑：“那可不家小姐可是淵城出了名大美人對了問一句可別嫌多事……們家二少爺究竟是個什麼情形怎麼連……連拜堂都要人替呢？”
碧兒語氣裏很有幾分為她家小姐抱不平意思夕顏忙柔聲下氣賠笑：“可不是今兒委屈二少了二少爺啊從會吃飯起就會吃藥常年病在請了多少大夫來看吃了多少藥用了多少方子總不見效就這樣不好不壞拖著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碧兒聽了這番話抿著嘴兒不做聲過了半晌才從鼻腔裏冷笑了一聲：“要不是從小定下親……”
這話說到一半夕顏忙推了她一下笑罵：“作死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也該有個分寸拿當心腹人倒是沒什麼這話要是不小心讓別人聽去了可怎麼好？”
碧兒眼圈早已經紅了扯著夕顏衣袖勉強一笑：“好姐姐話也知可是實在替家小姐不值……沒看見姑爺在新房裏那個情形……們小姐進了新房姑爺動也不動歪在踏上正眼也沒看們小姐一眼……”
她說一句夕顏就柔聲安慰一句碧兒說著說著忍不住掉下淚來夕顏從袖子裏抽出自己帕子給她擦了淚一抬頭猛然望見遠遠拐角處映著一片淡淡燈火光亮她忙拍了拍碧兒背攙著她胳膊站起來：“快走吧巡夜人要過來要是撞見問咱們這麼晚了在這裏做什麼難免又是一番舌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