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煉愛(1 / 3)

許峰站起來,走到跟我跟前,將毛毯撿起來,問:“餓了嗎?”

我迷迷蒙蒙地點點頭,下意識地檢查自己周遭一圈——一切安好,衣扣未動。

看來我真的小人了。

誰知這一幕剛好落在許峰眼裏,我一抬頭就看到他無可奈何地抽抽嘴角。不過他也沒說設麼,修養良好,疊好毛毯後領著我下樓了。

農婦大嬸已經做好了飯菜,三菜一湯,一葷兩素,熱氣騰騰地端放在餐桌上。許峰非常紳士地跟大嬸說了句:“thankyou.”大嬸蕩漾著滿臉春意,搓搓圍裙,一臉嬌羞地離開了。

我一口一口地啄著中國味十足的番茄雞蛋湯。

很好喝。

番茄是後麵花園種的,非轉基因植物,綠色無汙染,酸甜味十分地道。黃澄澄的雞蛋散打在湯上的,周邊點綴著綠色的蔥花,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磨磨蹭蹭地快到晚餐結束,我看許峰也沒有打算說話的意思,便開口讚歎:“這晚餐真好,讓我不禁有了還在國內的幻覺。”

許峰禮貌地回道:“蘇珊精通廚藝,對中國菜很有一手。”

“她不和我們一起吃嗎?”

“不,她不愛吃中國菜。”

“呃……好吧。”那農婦大嬸你專研中國菜的動力是什麼……

“你不打算跟我談談下午的事兒?或者,診斷結果?”預熱完畢,我切入正題。

“我還在想,你能憋多久。”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醫生不應該和病人主動提起?”我皺眉,心有不悅。

“不。你若想說,你自然會開口。”他胸有成竹。

這真是一個瑪麗蘇的醫生,我暗想,自信得有些自負。

“好吧,我尊敬的醫生大人,請你開開金口,告訴我失眠的原因是床板太硬了嗎?”

他放下筷子,將放在胸前的桌上:“你怎麼不問我,你那個人的名字是誰?”

我心裏有種預感,手中動作頓了頓,但又不敢確認,勉強裝著笑,搪塞地問:“我怎麼知道他是誰?”

“顧長熙。”他淡淡的開口。

這種感覺是很奇怪的。自從畢業之後,這三個詞幾乎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事實上,在他離開之後,我畢業之前,他出現在我生活中的頻率就已經很低。我們畢業的時候他沒有回來,畢業典禮自然沒有參加。

畢業照上有所有教過我們的老師,唯獨沒有他。

出國之後,我有了新的環境、新的朋友,加上剛開始的一段時間讓我頭昏腦漲、應接不暇,本科的生活離我越來越遠,“顧長熙”這三個字也變得極淺極淺,如同天邊快要隱沒的群嵐。

我沒有刻意去想,但事實上,我出國的目的,很大程度上已經達到了。

可是忽然的,毫無征兆的,這三個字,被一個根本不認識他的局外人,不帶感情地念了出來。

我措不及防。

我感到一瞬間的陌生,彷徨間,抵觸和逃避又飛快地湧上來。我故作鎮定,臉上卻感覺好像被人不留情麵地撕開了一層皮,又好像一個充滿氣的氣球,被人戳開了一個小孔,在“嘶嘶”地漏氣。

“嘿,我的碗快被你的筷子戳出一個洞了。”許峰善意地提醒。

“哦。”我住了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不起。”

“他是誰?”許峰問。

“一個——朋友。”

“活著?”

“嗯。”

“活的怎麼樣?”

“……不知道。”我如實答。

“你希望他怎麼樣?過得比你好,還是不如你?”

“我……我不知道。”

我希望他過得好嗎?是的,應該是這樣的吧。可是如果真是這樣,我又覺得心很痛很痛。他會忘了我吧?會有新的女朋友嗎?會沉淪緬懷那一段時光嗎?會黯然失色、暗自憔悴嗎?還是依舊神采飛揚毫無影響地站在講台上傳道授業?那他在醫院受傷的表情,對我說的話,那個吻,又算什麼?

也許我並不希望他過得有多好。我卑鄙地想。

“說說你們的故事?”隔了會兒,許峰問。

“我……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抬起臉看著他,有些奇怪,“催眠的時候,我沒說嗎?”

許峰沒說話,隻搖了搖頭:“你很疲倦,不能催眠很久。”

“哦。”我有些失望。

“沒關係。”他善解人意地轉了話題,“再喝點湯?你好像很喜歡番茄雞蛋湯。”

“不了。我已經飽了。”我謝絕。

“好的,”許峰微微一笑,“我送你回去?”

“謝謝。”

臨走的時候,許峰好似忽然想起什麼,轉身上了二樓,幾分鍾後,他遞給我一個小瓶子,裏麵裝著五顏六色的糖元似的東西。

“今晚睡眠有問題,可以吃一顆這個。”他說。

“安眠藥?”

“安神的,跟糖果一般,甜的。”

我接過來,口道謝謝,心裏卻有些不爽,這人這股自信是怎麼來的,好似比我還了解我,今晚鐵定會失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