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四貴(1 / 2)

偌大的魏國安邑,嬴過始終是一個人,他認定自己是這世間最最不畏孤寂之人。

在周莊閑散的日子不可能再有,他要學會勞作,學會融入到這滾滾濁流。

這間客棧便是他的家,他的房間處在尚賢居二樓最安靜的一個角落裏,賓客們通常不會走到這裏,更不會從他門口經過。

因為那天他出手相助,所以店裏唯一的秦國夥計非常照顧他,隻要嬴過有什麼需求,這位夥計就算跑遍整個安邑都會盡力幫他辦到。

這位秦國夥計叫黎昧,是一個很踏實,很厚道,很機靈,很有骨氣的秦國人,他在景監和嬴過入住尚賢居的第一天便明白,嬴過是從宮廷裏走出來的貴族公子。

即使身上沒有那麼一股子王族氣息,也絲毫不能掩蓋他身上的與眾不同。

他安靜,他恬淡,他知足,他從不抱怨,他默默無聞地生活著。

兩人身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盡管在嬴過的眼裏並沒有任何的尊卑之分,可是黎昧的心中卻格外看重這一點。

黎昧是秦人,對一位秦國公子謙卑盡忠,在戰國是受人敬重的,這也是他思念故國而發自內心的一種態度。

對他來說,有幸屈膝侍奉本國的王公,也比在敵國做一個任人使喚的奴隸要尊貴許多。

嬴過剛來尚賢居的頭幾天,根本就沒有踏出過客棧一步,他一絲不苟地忙著打掃自己的房間,不屬於他的東西都被清理出去,木質地板擦了又擦,陰暗角落掃了又掃,直到整個房間裏沒有其他異味,僅有的也是自己的氣息。

房間裏隻留下一個大大的書架,幾盆蘭草,一方衣櫥,一柄新鑄的秦國騎士短劍,書架上麵擺放著幾卷用布袋包裹的竹簡,一卷《道經》,一卷《老莊》,一卷《秦風》,一卷《洗髓》。

就在他收拾舊衣物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周莊長袍的寬袖中寫著一句梵文,這是他在天道院碑林中記下的,而如今他已身在魏國。

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學習佛門梵文和《洗髓》真經。

佛宗之地處在魏國大梁城,是魏國的本土國教,就像道宗之於秦國,儒宗之於齊國一樣。

學習梵文最直接的途徑,便是閱讀一些基本的入門書簡,然後研究佛門經文。

嬴過找到夥計黎昧,並讓他盡可能搜集一些有讀音和注解的梵文刻簡以及佛門經書。

兩天後,黎昧將四卷裝訂精美的刻簡送到他房間中,一卷《百尊後神》,一卷《禪宗》,一卷《楞嚴經》,一卷《地藏》,難易深奧程度依次遞增。

其中《百尊後神》是嬴過最喜愛的讀物,就像道宗中的《老莊》一樣,講述的是神隱大人物的生平事跡,有讀音有注解,簡單易懂卻包含著凡間人生百態。

魏國佛門的創始人是一位來自西域天竺國的苦行僧,他叫釋迦牟尼,曾經是天竺國的王子,因對世間循環往複的一切慣常之事感到懷疑,便遠涉中土,想要尋找答案。

釋迦牟尼懷疑自身的一切,

他不相信天是藍的,

他不相信雷的回聲,

他不相信夢是假的,

他不相信死無報應,

他不相信人就該如此沒有任何思想地一直勞作下去。

他來到中土就是要看看這裏的人是否和天竺國人一樣,來驗證他懷疑的一切是否都是不該懷疑的,結果卻讓他很失望。

可一旦懷疑的事情,釋迦牟尼便沒辦法再去相信,直到他知曉神的存在,便一夜之間判若兩人,創立中土佛門,而後曆經萬劫修成神隱,位列後神。

釋迦牟尼身前最得意的門生便是迦葉尊者,他在天問境巔峰之時還在給弟子們傳道大乘佛法,當他問到佛與神的關係時,一眾門生沉默不語,而有的弟子甚至還在打瞌睡。

釋迦牟尼臉上看不出喜怒,僅僅拈起身旁的一株花草,沉默不語,而後他驚訝地看到座下的迦葉尊者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隨即朝他點了點頭,兩人頃刻間在眾弟子的眼前神隱而去。

這便是佛祖拈花,迦葉一笑神隱的故事,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成神。

《禪宗》便是迦葉尊者以此頓悟之法開創而來。

嬴過看完佛門百位神影大人物的生平事跡後,唏噓不已,感歎世間奧妙無窮,天地五色當空

整整七天閉門不出,嬴過一心學習梵文,終於能將一部《楞嚴經》完整看下來,梵文水平已經達到不錯的層次。

借助這幾天的學習,他終於將寫在周莊道服上的十八字梵文翻譯了出來。

“天下無一心,七國無獨強,佛道相依,同消同長。”

正在嬴過對此感到萬分不解之時,房門被人推開,夥計湊進來說道。

“公子,安邑四貴最近都在招收門生,城裏非常熱鬧,還是出來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