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蕾妮之後,安德魯便來到書房,進門之前,他極罕見地猶豫了一下,他在想著,該如何與這個遲到了十來年的女兒打交道——三十多年的生涯之中,這還是他第二次如此猶豫,如此地,沒有把握。
縱使有所憂慮,他依舊是一個習慣了殺伐果斷之人,在門外沒有糾結太久便推門而入,書房之內,泰瑞莎正站立在書架前,翻著一本古舊的典籍,整個人平靜安詳,與之前那般帶刺模樣分明相差甚遠。這樣的變化倒是有些出乎安德魯的意料之外,為此,他不由得在心中重新評估起這個遲來的女兒。
“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安德魯試探性地出聲,試圖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話,生怕口吻重一些便讓泰瑞莎再次“長出刺”來。
而早已經調整好情緒的泰瑞莎極冷靜地點了點頭,先聲奪人道:“琪娜是誰?”
“琪娜?”安德魯微一挑眉,神情微訝,他實在想不到泰瑞莎會在這種時候提到這樣一個貌似與他們之間的談話完全不想幹的名字,同時,也有些不確定泰瑞莎所提的琪娜是否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
“琪娜,麗貝卡-安伽稱呼她為琪娜阿姨,”泰瑞莎解釋著,同時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這位‘琪娜阿姨’似乎與你關!係!匪!淺!啊!”
此言一出,安德魯微一眯眼,身上的柔和之氣淡去些許,幾乎在瞬間,他便大致猜測到泰瑞莎此番疑問的來龍去脈,為此,一股不知是自豪還是微惱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哪裏有作女兒的這般質問父親的情感私事?
不過,也正因此,安德魯摸到了幾分與泰瑞莎相處的方法,但見他走到書房的小吧台取了兩杯飲料,一杯給自己,一杯給泰瑞莎,同時叮囑了一聲:“補充水分。”
泰瑞莎拉過飲料的同時,不由得微羞——今天她哭得實在是有些太厲害了,要不是剛才在書房等人的時候乘機用了些藥膏,否則,她現在可真是一雙核桃眼……雖然眼睛的浮腫可以用藥物消去,但身體的缺水可不是一下子可以補足的,所以,方才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依舊是嘶啞的。
雖然雖著飲料,泰瑞莎依舊不放過追問安德魯的機會,繼續道:“青梅竹馬、戰場搭檔、私心相許、多年愛慕……我想,您或許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我從來隻將琪娜看作是妹妹。”安德魯一聲定音,為這段關係打下不可翻盤的基礎,“無論是認識你母親之前,還是與你母親分開的這十餘年間,我和琪娜除了戰友之情、兄妹之情外,沒再有其它任何瓜葛!”
“好,”泰瑞莎應道,“您既然如此解釋,那我便信了——隻希望這樣的瓜葛以後也不要再有!”
一大一小,一年長一年幼,一男一女,兩人對望著,同樣美麗的翡翠眼眸相對而視,互瞪了小半晌,安德魯卻突然笑了起來,大步走近泰瑞莎,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順勢揉亂她的黑發,半是微惱,半是自豪地斥罵道:“小鬼頭,你才多大年紀,居然敢管到你老子我頭上來?”
泰瑞莎縮了縮脖子,小翻白眼出言反駁道:“你要不是我媽的愛人,我才懶得管你。”
這話又換來兩下親昵的揉按,泰瑞莎無力反抗,隻得任由他施為。
逗小狗一般逗完女兒,安德魯心情大好地在落地窗前坐下,招手示意泰瑞莎在自己對麵落坐,然後整了整神色,說道:“當年離開你母親回國也實屬無奈,本想著隻需一月左右便可回去接她,卻沒料想族裏突然發出事故,我被困‘外域’,一困十年方才出困,同時,更沒能想到,你母親當時居然懷孕了——如果知道她有了身孕,我無論如何都要帶她回來。”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任何解釋都沒有意義,”泰瑞莎眉眼低垂,神情略有幾分冷淡。
安德魯見狀微一蹙眉,繼續道:“我不是在解釋,我隻是在說明一個情況——你的懷孕與出生完全是一件常理以外的事情!蕾妮在有了你不到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裏就受到了‘夜魔’的攻擊,按理,以初生嬰兒的靈魂強度根本不足以承受哪怕是最低等的‘噬魂魔’的攻擊,更何況是‘夜魔’,再加上,那隻‘夜魔’又是以自爆的形勢引起空間震蕩,這樣又是一次對靈魂的衝擊,連續兩次的靈魂衝擊之下,你居然還能活下來……我隻能以奇跡稱之。”
安德魯的解釋聽得泰瑞莎的小心肝一顫一顫地亂跳著,直到那最後一句話出來,她才突然間安心了,俏皮得近乎有些無賴地笑道:“我就是個奇跡了,還能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