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最特別的不是他喜歡下棋,而是他下棋時的那份認真和投入,絲毫不遜色阿城的那部著名的小說《棋王》中的主人公王一生。對他下棋時表現出來的那副十足的認真,我曾不以為然地在心裏嘀咕:又不是什麼關係重大的事情,不過就是業餘消遣而已,輸了再重來就是了,沒必要那麼較真。可轉而一想,父親做什麼事情一向都是很認真的,便以為那是他的性格所然。

父親跟我下棋,每次隻下一盤,無論輸贏,一盤棋結束了,任我怎麼請求或激將,他都絕對不肯接著下第二盤。若是我輸了,他會欣然地指教我:“回頭想想,輸在哪裏了。”若是我僥幸獲勝,他便會遺憾地搖搖頭,好像不認識似的望著我說:“你進步挺快啊,我得總結總結教訓了。”

臨近高考,我想放鬆一下緊張的心理,便請求與父親下棋。父親仍是一臉的嚴肅認真:“說好了,還是老規矩,今天隻下一盤棋。”

不到一個小時,一盤棋就結束了。我意猶未盡地央求父親再下一盤,父親固執地堅決不肯。我有些失望地說:“不就是下一盤棋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那個呆板的規矩該破一破了。”

“下了好幾年的棋了,你還沒有悟出一點兒棋道啊?”父親問我。

“我的棋藝不是在穩步提高嗎?還要悟什麼棋道?”我有些不解。

“這些年來,我之所以立下那個特殊的規矩——每次隻與你下一盤棋,其實是想要告訴你:下一次棋就是給你一次取勝的機會,而我不會連續地給你機會的,你要想獲勝,就必須珍視眼下的每一盤棋,必須細心地考慮好每一步棋,必須認認真真,不能隨隨便便地落子,因為無論是輸是贏,這盤棋你隻要是與我下過了,就不能再重來了。”

看到我似有所悟,父親帶著期許的目光繼續開導我:“人生,其實就是一盤不能重新開始的棋局,眼前的每一步,都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後麵的進程,甚至影響到最終的結果。如果能夠奠定好的開局、並善於穩紮穩打,經營好中間的行棋過程,自然最終取勝機會就會大一些。反之,就可能會落得一敗塗地。所以,特別是在年輕的時候,一定要學會深思慎行,要給未來的發展打好基礎,一定不要錯以為時間和機會還有的是,不要以為錯過的機會還可以重來。”

哦,原來父親這些年來“醉”棋之意不在棋啊,他是在下棋過程中感悟人生的真諦、掌握生活的藝術啊。他對我采取那樣特殊的下棋規則,是想讓我懂得——一定要重視生命中的點點滴滴,重視每一個細微的環節,重視每一個珍貴的“今天”,努力地去創造並及時地把握住擦肩而過的每一次成功的機遇,那樣,人生才能少留遺憾或懊悔。

細細地品味人生,其實生命中有許許多多美好的東西,比如學業的進步、事業的成功、愛情的幸福等等,都是我們在不經意中失去的,因為很多時候,我們總是錯以為後麵還有很多機會,做事常常不能全心全意地認真對待,伴隨而來的常常是諸如隨便、懶散、鬆懈、拖遝等等一些不良的習慣,而且就在渾然不覺中,浪費了很多寶貴的時光,造成了人生的很多令人扼腕痛惜的缺憾。

人生是一盤不能重複的棋,每一枚棋子都關係重大著呢,每一個人都應該在深思熟慮後再行棋。如此,才能夠獲得更多的勝利,即使最終因棋藝欠佳等因素仍是失敗,也失敗得光榮,失敗得無怨無悔。

人生的真義

陳獨秀

人生在世,究竟為的甚麼?究竟應該怎樣?這兩句話實在難得回答的很,我們若是不能回答這兩句話,糊糊塗塗過了一生,豈不是太無意識嗎?自古以來,說明這個道理的人也算不少,大概約有數種:第一是宗教家,像那佛教家說:世界本來是個幻象,人生本來無生;“真如”本性為“無明”所迷,才現出一切生滅幻象;一旦“無明”滅,一切生滅幻象都沒有了,還有甚麼世界,還有甚麼人生呢?又像那耶穌教說:人類本是上帝用土造成的,死後仍舊變為泥土;那生在世上信從上帝的,靈魂升天;不信上帝的,便魂歸地獄,永無超生的希望。第二是哲學家,像那孔、孟一流人物,專以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做一大道德家、大政治家,為人生最大的目的。又像那老、莊的意見,以為萬事萬物都應當順應自然;人生知足,便可常樂,萬萬不可強求。又像那墨翟主張犧牲自己,利益他人為人生義務。又像那楊朱主張尊重自己的意誌,不必對他人講甚麼道德。又像那德國人尼采也是主張尊重個人的意誌,發揮個人的天才,成功一個大藝術家、大事業家、叫做尋常人以上的“超人”,才算是人生目的;甚麼仁義道德,都是騙人的說話。第三是科學家。科學家說人類也是自然界一種物質,沒有甚麼靈魂;生存的時候,一切苦樂善惡,都為物質界自然法則所支配;死後物質分散,另變一種作用,沒有聯續的記憶和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