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還有第三個問題,不管萬裏長城、馬其諾防線或是柏林牆,都是在和平時期施工,如果我們修築橫斷防線將要多少人力和器材?要有多少運輸力量?如果越共遊擊隊混跡其中——這是非常容易的,也是必然的,一個炸藥包、一顆定時炸彈,就可以毀掉我們的物資和器材;一個偷襲,很可能把施工指揮部打掉。……”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們重兵保衛的西貢何曾安全過?我們的大使館不也挨了炸彈嗎?不要說建不成,即使建成了,我們也保衛不了它,現在我們各處的基地都屢遭襲擊,一道在荒山野林中的防線能不受襲擊?……”

“……”懷特中校晃了晃身子,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再說,我壓根就懷疑它是否有效。……”我看到懷特中校的臉上出現了淒涼的神色,不由對他憐憫起來,心想,一個奢望晉升渴求建樹的人,竟然想出這樣缺乏基本常識的歪點子來,真有些鬼迷心竅,但我不想進一步打擊他的情緒,隱而不露地說,“當然,這也不失為一種獨辟蹊徑的設想,最低限度有它的理論上的價值。我可以帶著閣下的構想,到駝峰山去考察一下它的可行性。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出人意料的,就像我們許多認定成功的計劃結果全都失敗了,有些看來不可能實現的計劃卻意外地成功了。……”

“是啊,是啊,”中校很窘困地勉強笑笑,“我希望你通過這次實地考察,把我的計劃完善起來。……”

為了不使他難堪,我以求教的口吻,請他談一談二戰時的歐洲戰場和韓戰的切身體驗,以資我進入叢林的借鑒。

懷特中校高興之餘,競請我到“軍官之家”為我餞行,酒至微醺時,懷特的話多了起來,他告訴我阻斷胡誌明小道的種種計劃提出過很多。但都是異想天開式的紙上談兵。他想到的馬其諾防線式的阻斷方法,有人提出過,這個計劃的根本點是必須延伸到老撾境內,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破壞老撾的中立,把老撾也拖入戰爭,駐老撾萬象的美國大使沙利文卻堅決反對,他認為破壞老撾中立,很可能引起紅色中國的幹預。

因此,他對轟炸老撾境內的目標作出種種限製,對於這種延誤,軍方批評家們把胡誌明小道諷之為“沙利文快車道”。

這些高層內幕是懷特中校悄悄告訴我的。“那麼,華盛頓的五角大樓是怎麼想的呢?”我迷惑地問我的頂頭上司,可見他知道得比我多。他說:“威斯特莫蘭將軍早就要求深入老撾境內切斷這條小道;可是,華盛頓支持沙利文,認為破壞老撾中立,風險比威斯特莫蘭估計的要大得多。……”

“這怎麼可能呢?”我激憤地爭辯說,“老撾既然允許越共從他們境內向南方滲透,這說明他們已經放棄了中立。……”

“這是很複雜的現象,老撾本來是三方聯合政府,現在巴特寮已經分裂出來,進行內戰,實質上北越和蘇發努馮親王領導的愛國戰線黨結成聯盟。……這裏還有更深層次的秘密,那就是沙利文在用公開支援老撾中立,把未經公開宣布的戰爭遮掩起來。……”

“噢!”我表示明白了。

懷特又低聲告訴我說:

“新任西貢大使拜克一上任,就帶來了一個切斷胡誌明小道的計劃——‘麥克納馬拉防線’計劃。這個計劃就是跨越北方邊界建立一道長100公裏的電網,計劃投資10億美元,這道屏障將由鐵絲網和地雷組成,這些地雷是由傳感器控製,可以進行遙控。”

我心想,這不就是馬其諾防線的翻版嗎?當然造價要便宜得多。我問:“為什麼沒有實施呢?”

“因為威斯特莫蘭將軍持懷疑態度,他認為這種防線很容易受到破壞,平時需要大量的部隊保護。這保護防線拉成100公裏長的部隊就是遊擊隊襲擊的目標,不要說平時日夜保護,就是最初構築這條防線要動用多少部隊呢?……後來,防守嚴密的各軍事基地都受到越共的攻擊,連西貢大使館和軍官大樓都不能幸免,所以‘麥克納馬拉防線’自然也就化為泡影了……”

這個信息給我心頭投下淡淡的暗影,但也激發了我深入駝峰山口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