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次試驗二級火箭

隨後,發動機殘骸被運回了酒泉發射基地。經過任新明他們的認真分析,第一、第二級中遠程火箭飛行失敗的原因很快就找到了。

由於第二級火箭控製係統的程序配電器中途發生了故障,導致二級未能點火而自毀墜落。

後來,任新民回憶說:

這枚火箭飛行失敗,並非偶然。從一開始,二級遠程火箭的質量就很不穩定,尤其是電器部件毛病最多。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原因主要有兩方麵。一方麵,中遠程導彈控製係統的電器件基本上趨型化,把過去的大接頭改成了小接頭,插接件都縮小了好幾倍。

這種工藝上的改進是為了減輕導彈本身的重量,但是,插件小型化以後質量都沒有過關,很不穩定,有些插接件、導線、接頭等根本就不合格。

另一方麵,中遠程導彈的研製正趕上1969年的特殊年代,生產管理製度遭到了嚴重破壞,生產環境也非常混亂,再加上生產研製本身就不太過關,很多部不吻合,不配套。所以,這次失敗似乎也是個必然。

我們已經知道,當時,任新民是“長征一號”火箭的總設計師,他的工作重心本來是液體火箭發動機。

但是,在當時混亂的情況下,任新民不得不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一大堆中遠程導彈的電路圖上,每天晚上都研究到深夜。

有人曾經問過他說:“你在打二級火箭時,在靶場上最苦的是什麼?”

任新民回答說:“就是火箭在測試中,電器、電路控製係統毛病最多,拿下這一關不容易。”

為了使隊伍得以休整,利於再戰,任新民與有關領導商定,試驗隊返回北京過春節。任新民之所以做出這樣一個決定,他是另有所思的。

在以往的技術廠房測試中,地麵和箭上電纜布線混亂,脫插中的多餘物和接觸不良的現象屢見不鮮,嚴重地影響了測試的進度與質量,無論如何得解決,人要休整,廠房設施設備也得休整。

因此,他事先同試驗部隊的領導進行了協商,在北京沒住幾天,就提前一周帶領幾位有關的科技人員返回發射場。

在有關人員的配合下,任新明親自動手,將測試廠房的明、暗電纜進行徹底的清理和打掃,對所有的脫落插座、插頭都一一撥開,進行吹除和重插。等試驗隊大批比員返回時,測試現場已煥然一新。這樣最大限度地保證了發射的成功。

1970年1月30日,第二發兩級中遠程火箭再次豎立在高大的發射架上。

根據試驗彈的發射情況及發動機過去出現過的一些問題,盡管任新明他們在發動機出廠前,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認真細致檢查,但還是提心吊膽的。

他們晝夜奮戰,穿梭在發射塔架上,對每一個係統、部件都查了再查,甚至連別的技術人員進發動機艙裝測儀器,任新明他們都要陪伴進去,很怕人家拉扯碰壞了發動機管線。

二月的戈壁灘,天氣酷冷,狂風呼嘯,把塔架搖晃得嗡嗡作響。他們站在塔架上,即使穿著皮大衣, 冷的直發抖。

就這樣,經過兩個月的艱苦工作,發射前的一切準備工作終於就緒了,而任新明他們的心,卻仍懸在那高高的發射塔架上!

“長征一號”能不能把“東方紅一號”送上太空,當初確定的“上得去”任務能不能完成關鍵在此一舉。

戈壁灘上寒風刺骨,觀看發射的人群全都站在空曠的露天地上,焦急的等待著試驗結果,早已忘記了寒冷。

“點火”令下達後,導彈在烈火的托舉下,呼嘯著拔地而起,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此時,錢學森、任新民以及所有的人們,最為關注,最為擔心的依然是兩級火箭能否正常分離,這也是當時次判斷試驗成功與否的標誌。

突然,天空爆出一個火團,雲煙散去後兩個黑點清晰可見,兩級火箭分離成功。

片刻,落區又傳來消息:

導彈高精度擊中目標。

發射場上欣喜若狂,一片歡呼。這次發射成功,眾人欣喜若狂,因為盼望已久的“東方紅一號”衛星終於可以使用該火箭發射了。

從監測數據看,這次二級發動機高空點火、起動、關機等環節的工作情況正常。為保證我國第一顆衛星上天的萬無一失,進一步掌握二級發動機上天工作情況的第一手資料,必須找再次找回試驗彈發動機殘骸,以便分析評價其可靠性。

張貴田找到任新民主任,主動請纓去大漠落點找殘骸。任新明沉默了一會說:“春節快到了,你真去呀?那地方可苦呀!”

張貴田說:“我不怕,我隻想看看上天工作過的產品情況,以便將來定型改進好有針對性。”

任新民主任點點頭,同意了。當時,正值新春佳節之際,正是普天同慶、合家團聚的時刻。於是,張貴田和任吉傑、李香保等人,一路風塵於大年三十輾轉到了陌生的酒泉。

到了酒泉機場,才知道春節飛機停飛,要到初二才有飛往烏魯木齊的航班。躲在招待所,他們坐臥不安,因為他們擔心耽擱久了,殘骸會被風沙埋掉。

枯寂的等待中,一股濃濃的佳節思親之情,悄然襲上心頭,張貴田思念起了獨撐家庭重擔的妻子和三歲多的小女。

總算盼到初二,他們飛到了烏魯木齊,接著下南疆到和田,一路心急如焚,張貴田的嘴角起滿了“燎泡”。

這也是張貴田他們第一次到沙漠,見到沙漠後,他們才想起了一句西部人常掛在嘴邊的幾句順口溜:

“天上沒有鳥,地上不長草,沙飛天地暗,風吹沙石跑。”這正是大漠戈壁的真實寫照!

初七,他們從和田踏上了通往民豐落點的道路。沙石路上,塵沙飛揚,他們坐著六輪軍用大卡車一路奔馳,感覺到五髒六腑都快要被顛出來了。

渴了,張貴田他們就拿出水壺,抿一口潤潤嗓子,餓了,就把大米和軍用豆角罐頭和在一起煮煮,胡亂填飽一下肚子。

夜暮時分,他們才趕到民豐落點臨時駐地。滿身的塵沙,渾身的疲勞,大家本來打算好好洗洗,誰料到,那裏的“水貴如油”啊,所以,他們隻好簡單擦了把手臉,吃點東西,倒在大通鋪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部隊的起床號便把他們吵醒了,醒來後,大家才感覺到渾身酸。當時,夜色正濃,漆黑一片。他們10多個人騎上駱駝,在維族向導的帶領下,開始向沙海進軍。

天漸漸亮了,他們相距10多米,“一”字兒排開,開始了“沙海撈針”的工作。前麵已經提起過,人在沙漠中行走,不同陸地,因流沙後移,每跨一大步,都要後退半步,腿肚子一拉一緊,要不多久,做慣辦公室的張貴田他們就腿肚酸疼僵硬了。

沙海波浪相擁,綿延無際,沒有任何生命,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有夾在沙丘間的那塊青天,在單調地襯托一種透徹肌膚的死一般的寂靜。

就這樣,他們一會兒爬上沙丘,一會兒又跌進穀底,不停地向前“梳”、向前搜。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太陽爬到了眼前,太陽又攀上了頭頂。

12時左右,他們終於發現“寶貝”了。大家雀躍歡呼著,道連滾帶爬地奔過去。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二級發動機燃燒室和機架。它靜靜地臥在沙丘上,光溜溜的,像個頑皮的熟睡著的胖寶寶。

他們撫摸著它,翻來倒去,詳細地察看了又察看,隻見發動機殘骸內壁光潔無損,亮堂堂的,一點高溫高壓燒蝕衝刷過的疤痕都沒有。

看到這裏,張貴田他們興奮極了。17時左右,他們又陸續找到了程配器、彈上放大器等組件殘骸。漠風漸大,又一個大漠之夜來臨了。

隨後,他們帶上那些“寶貝”,在維族向導引領下,找到一條清澈的小河,痛痛快快地洗漱裏一回。接下來,他們架鍋支灶做飯,又燃起熊熊篝火。

吃完大米和豆角罐頭燴出的飯菜後,他們裹緊老羊皮襖,半躺半坐在沙窩裏,在說笑聲中睡著了。可睡了一會,寒冷的漠風就把他們給凍醒了,大家隻好爬起來,圍著沙丘跑跑跳跳,暖和了再睡。

就這樣,他們睡睡跑跑、跑跑睡睡地度過了一個寒冷而又興奮的夜晚。

張貴田他們回到發射基地後,腳未站穩,基地便通知他速回北京。也許是沙漠裏找殘骸太勞累的緣故,回到北京張貴田就病倒了。

病情最嚴重的那天,張貴田竟給燒暈了,倒在床上一天滴水未進。幸虧在食堂一起就餐的劉國球、任吉傑二位同誌心細,見張貴田整天不去吃飯,心疑起來闖進了張貴田宿舍。

他倆見張貴田雙眼微閉,臉燒得紅紅的,嘴唇上起滿大泡,嚇壞了,忙給他喂水,最後把他扶到醫院。

醫生檢查後,告訴張貴田得的是腮腺炎。第二天,張貴田的脖子就開始腫大,接著下身也腫了起來。

原來,國防科委急召張貴田回北京的目的,是要他抓緊完成第一顆衛星現場發射的有關工作。於是,病剛好轉,他便奔向酒泉發射場。

前麵已經說過,當時正值春節,張貴田簡單地告別了妻子孩子乘上了西去的列車。

火車呼嘯急馳,載著他的病體,跨過黃河,穿越八百裏秦川。當火車行駛到天水與蘭州之間的時候,張貴田的病體又漸漸不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