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宮,曆來是曆代太子的寢宮,位於皇城內宮偏北。和皇宮內的所有區域一樣,東安宮小橋流水奇花異草種植於其間,散發陣陣異香,又多添兩分絢麗色彩,令人賞心悅目。走入花叢樹木之間,往往三轉兩繞就失去了方向,若無熟人帶路絕難走出。此番佳境,絕非普通百姓人家或尋常官吏所能擁有,惟有大內皇宮,方有這般氣派。
此時天凝重的黑,卻在最遠的天際有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光點斑駁,揭示這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挺過去,就是天明。
東安宮內燈火通明人聲雖非鼎沸卻也喧囂,幾名宮女簇擁著一身穿金黃色四爪龍袍頭戴禮冠之男子,小心翼翼地檢查他的穿著是否有不體之處,撫平稍微蜷起的衣角。幾人身邊,另有一名衣著華麗的宮廷美婦深切地看著此男子,目光中有著些許憂慮。她芳齡大致二九,卻已作了婦人打扮,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卻又有一番特殊的邪意美感。
這金黃服飾男子氣質非凡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玉樹臨風,見出了美婦眼底的那許憂慮,輕輕一笑安慰道:“倩茹無需擔憂,我雖……”說到這裏看了簇擁在自己身邊的宮女們一眼,這些宮女立刻識趣地全部退下,隻剩下這一男一女兩人。
“……我雖在外為質十三載,回都不過三載,論朝中根基,確實遠不及二弟,可這皇位傳承自古以來就是長子居之,隻有長子去世了,才能以德傳位。我現如今安在,身體健康無恙,難道說父皇還能將皇位偕越,傳給二弟不成?”
“再說你父親我泰山大人趙老將軍為國之砥柱,掌握大宋二十萬兵馬,有泰山大人襄助孤也名正言順,有何可擔心?”
自己妻子擔心什麼,他這為夫的又豈能不知?
趙倩茹聽他這番話一出口,立刻麵色大變,神情緊張地四下裏走動起來,查看到並無人在周圍,這才收起惶恐的神情,歎了口氣,道:“夫君還是莫要稱孤道寡,叫父皇聽到未免不好。”
這裏是宋國皇宮大內,這男子是宋國當今皇上長子林嶽,在外為質十三年回宋都不過三年。
林嶽倒是不以為意,“過了今日,孤就將名正言順,提早稱呼有何不可?再說這東安宮皆為我之心腹,夫人未免太過膽小。不過既然夫人如此在意,為夫不說也罷。”
正在此時,遠方傳來雄雞兩聲高亢的鳴叫。
趙倩茹親自上前為夫君整了整衣角,林嶽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握在自己大手中緊緊包裹,讓她感受自己的溫度。隨後將她手掌攤開,放到自己臉頰上。她的手有些涼,這令他心疼的女子天生體質偏涼,到了冬天更是手腳冰涼如雪,宮內生滿了炭火也是不頂用。
趙倩茹始終有些心神不寧。
今天父皇即將宣布皇位的接任,按照宋國開國千餘年來的規矩,這皇位必當是由自己夫君接任。特別是自己父親還是鎮國大將軍,手握二十萬兵馬,就算其餘皇子有異心當也不敢動作,自己又在心神不寧什麼呢?
“倩茹,今日過後,你當貴為一國之母,母儀天下!”
林嶽眼中帶著笑意,語氣卻極為堅定。這最深愛的女子,他貴為皇子所能給她的卻是不多,這“母儀天下”或許是他所能給她最珍貴的禮物了吧。
“夫君……”
趙倩茹怔怔地看著這個儒雅男子,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他的疼愛像火焰,讓她這隻飛娥也隨之燃燒起來,情不自禁投入他的懷中,即使這或許會把她燒成灰燼她也無怨無悔。
林嶽臉龐逐漸下俯,眼神光亮,趙倩茹雙頰不由浮上兩抹紅暈,身體微微顫抖著,乖覺地閉上了眼睛,等待他的臨幸。
“娘親!”
一個小鬼頭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一把抱住了趙倩茹的腿,哇哇大哭起來:“喜兒怕黑,娘親不要丟下喜兒!哇哇……”
林嶽無奈地停了下來,趙倩茹也睜開了眼睛,看了滿臉幽怨的夫君一眼,略帶羞澀地輕笑一番,蹲下身抱起了這個紮了羊角辮的小丫頭,哄道:“喜兒乖,不哭不哭哦,娘親在,父親也在,不哭不哭,不怕哦……”
後邊負責照料的嬤嬤這才跟了過來,看到大皇子皇妃在場,卻是一時猶豫自己該不該進來,得到的卻是大皇子投過來的一個冷酷的眼神,嚇得在原地哆嗦個不停,更是不敢動了。
“夫君,雄雞也鳴,你該上朝了。”
趙倩茹提醒道。
林嶽道:“好罷。”卻是沒有立刻就走,而是伸手從趙倩茹懷中抱過喜兒,卻如他所預料這小鬼頭哭得更加凶了,一邊哭一邊推搡著林嶽,“父親不要!……娘親,要要……要要娘親……娘親……”
林嶽一臉頹然,趙倩茹則是抿嘴一笑。孩子怕父親的不少,那都是因為他們的父親五大三粗,手膀子比他們的腰還粗,可林嶽長得溫聞儒雅和藹可親,但這孩子卻偏偏自從生下來就不喜他這個父親,讓這林嶽趙倩茹夫妻兩人也是頗為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