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的預感很快得到證實。
李春接到小區委的通知,讓他到區委某部門去一趟。小區委即是韋子先前供職的機關,是管理這一片的權力機構,按照屬地原則,春風公司是它治下的一個企業,理應接受管理。但是,自從春風成立以來,從未接到這類型的通知。李春清楚,這種通知的下達,本身就意味著一種待遇,一種境況,或不如說是一種遭遇。
李春與官方打交道的經曆,幾乎都是被請去的,而且李春也不那麼好請,常常是再三邀請,誠懇再誠懇,熱情又熱情,李春才裝得十分不情願的樣子,去那麼一趟。到了這些部門,往往是接洽一些合作事項,而所謂合作,其實就是行政方麵有求於他,無非是讓他出點錢,放點血,然後在這件事情的某個組成成員上,給他一個很好看的名分。可是,這次不同,李春感覺出來,這將會成為一個拐點,他李春可能就要走下坡路了。
不出所料,到了小區委,接待李春的是兩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他們在一間十分簡陋,幾乎沒有任何裝飾的房間裏,和李春作了談話。這種房間不是接待客人的,倒像審訊犯人。工作人員向李春出示了一些材料的複印件,是春風公司的財務支出的批件,上麵都有李春的簽字。李春看了一遍,都有印象,有些就是近期辦理的。工作人員問他,這些材料是真的嗎。李春說是真的。工作人員說那好,請你寫一份書麵材料,證明這些是真的。李春就寫了。對這些材料上支出的款項,李春心裏有數,這些錢都是讚助地方的,其中較大的一筆,是柳芭在聯區委讚助建築和公務人員用車,哪一筆都十分清楚,有收到者簽字,走的是正常渠道,沒有什麼不正常。因此他十分坦然。李春心裏明白得很,這些材料在這個時候到了這裏,是楊娜在背後搗鬼。這怪不得別人,隻能怪我李春自己。
自從楊娜出手以來,李春就沒有還手的機會,甚至沒有招架的可能,一句話,他李春被楊娜打得落花流水。這使李春十分懊惱,心裏都後悔死了。原先,他隻是朦朧地知道一點,不可以在員工中胡來,特別是男女之事,但楊娜時,他還是沒有把握住,就那麼輕易地上了賊船。這可倒好,真是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李春有種預感,他的事業可能要大打折扣,在楊娜這條小河溝裏,他李春要翻船。
兩天後,小區委的專案組進駐了春風公司,宣布,總裁李春停止履行職務,公司全員停業整頓。清查內容是財務問題,春風公司涉嫌公開行賄,擾亂行政秩序。李春被問訊時,和專案組的人員交換意見說,所謂行賄,是懷有個人目的,以隱秘方式,向個別掌管權力的人進行權錢交易。我們春風公司,這些年來確實向行政單位給過不少好處,但沒有一筆是給個人的,這些錢全部用在辦公條件和交通條件改善上,這怎麼可以歸入行賄之列呢?專案組的人反問:那麼,你們為什麼不拿出錢來改善改善一般百姓的生活條件呢,你們給官方辦點好事,實質就是賄賂。李春據理力爭:我們撥出三千億,作為能源交通改造保障基金,對口幫扶失業工人,怎麼能說沒有改善民生呢。專案組的人不說話了,轉而發怒:你現在最明智的態度,是老實交代你的問題,不是給自己評功擺好。你要認清形勢。李春不用開啟生波探測,就能感覺到此人心裏發虛。這人所說的“形勢”,李春也大體知道一點,但他沒想到,這個“形勢”會嚴重到這種地步。
形勢,就是小區委的首席執行官阿比西尼亞。阿比西裏亞在這個小區任職,已有很長時間了,是這個地方資深的管理者,還在李春他們上學的時候同,他就是這一方的長官。李春的春風公司成了氣候,阿比西裏亞曾經予過相當的支持,同時,他的政績也因此上了一個大台階。雙方都受益不少。
但是,後來的事情,就越來越讓老阿感到不快。
李春的公司就地做大,其影響遠遠超過了他這個地方長官,原來威風八麵的老阿,在李春迅速躥紅之後,幾乎就不顯山顯水了。這是其一,功高震主。再就是韋子,李春的姐夫,原來是老阿手下的一個小兵,李春火了,韋子也火了,不但火了,還口吐狂言,經常衣錦還鄉地回到機關裏,抖落他那點沾光露臉的好事。身為機關首長的老阿,就覺得這是衝他示威。這是其二。第三嘛,就是剛剛結束的聯區委整修建築和峰會,李春出手大方,向聯區委大放血,並且給峰會的參與者每人一台中型空梭,一套撒哈拉景區房。可恨的是,老阿所在的這個小區,雖則是春風的故鄉,卻不夠參會級別,錯失了這一良機。而且,事後李春也沒有如老阿期待的那樣,給他補上這一空缺。這件事令老阿耿耿於懷,塊磊在胸。但老阿心裏也明白,李春搞得都是大事業,他好象也沒有必要對老阿這個小官活動什麼。李春搞的上山下鄉,布局移民等等,不是一個小區委所可以承擔的,一句話,找你沒用,找你幹嘛?吃飽了撐的嗎?這就更令老阿不快。沒有春風時,他還像個人物;有了春風,他的好日子也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