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春就是不生氣,他把這些都當成笑話來聽,這點功夫還是三俠提前教給他的,她們準料到會有這麼一出,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李春中招兒。金鳳講了好幾個段子,她調皮地盯著李春的臉,期望著自己的講述所能引起的必然反應。卻講到口幹舌燥也沒見李春拍案而起。最後,金鳳也講乏了,就開始講戴維說起過的那些當年李春描述金鳳的話。這些話從金鳳的嘴裏說出來,李春絕對是一種全新感受。李春想起來了,這些都是他說過的話。當年,在無數個探索的日日夜夜裏,李春的生活是何等的枯燥乏味,他和戴維之間最開心的話題,就是講金鳳。那些講述,多半是李春憑借想象編造出來的,那時,金鳳還沒有向他開放邊界,李春處在望梅止渴畫餅充饑階段。所以有些段子就格外理想化。
金鳳講著那些由李春創作,經戴維轉述,憑自己記憶的有關自己的段子,就像一壇陳年的老酒,又像是經過多道工序的繁複加工製作的大餐,在兩人聽來都有著無可替代的衝擊效應。金鳳講著講著,聲調中就加進了哭腔,李春的眼淚也下來了。這些話不是哪個人編出來的,這是一個時代的記憶,是從血管裏流出來的真情實意。李春和金鳳都想起了兩人上學時的種種,從那時起,兩人認識也有二十年了。金鳳講累了,李春就接著講,金鳳方才的講述,喚醒了李春許多記憶,他講的是在同學們中間吹噓金鳳的種種,那時,成為校花金鳳的男朋友,是李春最大的自豪。
這次,兩人的回憶往事,十分類似於華夏古代的一個相當奇特的教育方式:憶苦思甜。即通過對往事的回憶,喚醒某種習以為常的被忽略掉的意識,加深對某種事物的珍惜感情。最後,金鳳問李春:你老實交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煩我了?李春認真地想了半晌說:說真的,我從來沒有煩過你,隻是我麵對的機會太多了,也不必負什麼責任,也沒人惹得起我,所以我就樂得隨波逐流。金鳳說:這話我信,不過你也給我記住了,我不會甘心當你的擋箭牌了,我也是個大活人,戴維這事,從頭到尾都是我故意的,這僅是第一次,你要願意的話,我可以陪你玩一輩子。
李春說這話我信,全世界也就你不怕我。金鳳笑了:知道就好,別以為世界是為你自己設計的,有道是貓有貓道,鼠有鼠路,上帝派我來就是管你的,要不然,你李春還不折騰到天外邊去啊。李春十分認可金鳳的話,他也點點戳戳地說,戴維之事也就這樣了,金鳳也不必為了報複我李春,刻意地再弄出什麼新貨色來,畢竟,金鳳是女人嘛,在是非的評判尺度上,世俗的標準是很微妙的。言外之意,就是讓金鳳就此打住,不要繼續擴大戰果了。
金鳳終於窺探到了李春的心虛,心裏這個樂啊,好哇,你李總也有膽小的時候,也有怕人的時候,這正是金鳳求之不得的效果,她心裏早就有底,嘴上卻不放半點口風:那要看你怎麼待我,也要看我高不高興,你別想拿什麼世俗標準來控製我,沒門!我才不怕什麼世俗哩,這都什麼年代了,咱們二人是你有負於我在先,我占理,我占據了有利地形,左不過就是個防衛過當,我怕什麼。李春沒想到如今這金鳳竟鍛煉得如此厲害,心想罷了哇,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今後再也不可以忽略她了。於是李春連連告饒,說了好多保證的話,金鳳才算收住了韁繩。
這是金鳳蓄謀已久的一場交鋒,回憶過去,曉以利害,並施加威脅,軟的硬的一齊上,不怕你小子不服。其中致勝的一招,還在戴維身上。談判必須有製裁措施緊隨其後,沒有製裁措施的談判,就像沒有樂器的音樂會。金鳳不是戰略家,也不是外交家,她隻是一個最最傳統的華夏女性,但是,女人保護自己的功能是與生俱來的,是天性也是本能,不需要學習,與其他方麵的知識閱曆無關,表現方式也五花八門,但效果隻有一個:
把你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