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來不及細想,他還有一段貨真價實的路程要走。這時,天色已經顯現出的向晚之意,太陽已不再明晃晃,天上的雲彩也呈現出多姿多彩,通常被人稱之為彩雲或雲霞。這固然是美景,但對於趕路的人,就是一種來自天上的鞭策。李春決定剩下的這段路程,無論如何都不再停歇了。
再往前跑時,明顯地感到了氣溫的下降。這種冷熱的分野十分清晰,就像從一個火爐瞬間進入了冰窖那麼明顯,當然,更確切地說,是從盛夏進入了爽秋。李春再也用不著出汗了,迎麵的涼風輕鬆地帶走了他身上那點由於運動所產生的多餘的熱量。李春咬緊牙關,開始調動他的意誌力。他告誡自己,現在的路程所剩無幾,隻要堅持過前半段,那麼,每邁一步,就離終點近一點,而當終點遙遙可見之時,勝利在望,就會產生新的精神力量。堅持就不再顯得渺茫。
因此,李春喘長氣,邁大步,一聲不吭地挺過了最初的幾公裏,眼見得北市區的建築就進入了視野。於是,他動用意念,鼓起最後一把勁,開始向著終點衝刺了。接近終點時所作的努力,由於目標的鮮明和接近,就產生出無窮的精神力量,因而是不太吃力的。它類似於戰爭中的大反攻和日常生活中的過年,雖說事情比平時多,也累,卻有一股巨大的興奮支撐著。所謂的堅持,一旦進入了這個階段,就好辦了。
李春的步伐明顯地快起來,彼得羅夫也湊趣兒地跟著煽風點火,說李總原來是不和我一般見識啦,李總這薑還是老的辣呀,李總是真人不露相啊等等。李春不耐煩地說:你拉倒吧,你再拍馬屁,我抽你。彼得羅夫也覺得此時無論怎樣吹捧,也掩蓋不了李春方才的糗樣子,索性就不說了,專心地跑步。
北市區終於跑到了。進入市區後,李春提議休息,就坐在街邊的椅子上。他一邊喘著勝利的粗氣,一邊環顧四周。北市區是通俗的叫法,這個市鎮真正的名字叫做雨果鎮。在當初阿圖斯加建市之時,第一批入住的居民,是白鵬建築公司的那三十幾個設計師。為了攻克用沙子燒製房屋的難關,李春許諾他們,如果能把這個科研項目拿下,每人一輛天馬行空,每人在新開區贈送一套住房,並用他們的名字命居住區的市鎮。這樣,雨果他們就成了這裏的第一批住戶,並且萬分榮幸地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地方。
雨果是來自蘭西小區的建築設計師,性格十分孤僻,特別喜歡獨處。阿圖斯加最搶手的地方,是靠南邊的平原湖泊地帶,北邊靠近高山和森林,比較起來就顯得差了那麼一點點。就因了這麼一點差別,當初那些獲了大獎的設計師們,幾乎悉數選擇了南邊,也就是現在被通稱為南市區的地方。隻有雨果老兒特立獨行地選擇了北邊,這塊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也別說,選擇南邊的人們,頂多就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一條街道,一個公園什麼的,唯獨雨果老兒命名了一個鎮區。
李春以曆史創造者和見證人的身份,相當自豪地給彼得羅夫講述這一切。可讓他自豪不起來的是,眼前的街市之於他是完全陌生。街道都是新建的,房屋也是新的。其實這個市區的曆史也不過四五年,所謂的新,就是說這裏的一切都是新近剛剛才有的。街上來往的人們,多穿著滑雪裝,戴著滑雪帽和防強光的墨鏡,看樣子都是遊客,不是常駐戶。街邊的廣告牌也滾動著與滑雪有關的招貼和誘人的語言。一切都向人昭示著這樣一個不爭的事實:此地是滑雪勝地。
這就是李春不敢自豪的地方。本來,這個地方是他李春一手開發出來的,就像他身上長出了一個痣,他應該比任何人都熟悉才對。就拿這個所謂的雨果鎮或北市區來說,李春就不止來過一次。當年,為了胡敏英那點破事,李春曾到這裏來過。胡敏英犯事的那個寒帶風情酒吧,米曉虹扔蛋糕的那個居民小區,都在這個北市區裏。後來,李春複出之後,來這裏辦胡敏英的事,還把白鵬則玉幾個鐵哥們招呼過來,喝了一場大酒。那時,誰見過絲毫滑雪勝地的影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