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嘛,這個這個,也不好意思說出口。李書豪吭吃了幾句,還是把張麗娜之事說了出來。鬱青一聽就火了,這就不是權力能辦到的事情了,你把人家姑娘搞大了肚子,人家把人給你送了來,這還有什麼商量嗎。這又不是官麵上的事,我可管不了。
你管不了,我更管不了。李書豪有點耍賴:我一個窮書生,連自己的飯門都沒找到,你讓我一下子養兩房太太,供倆祖宗,這不活活要我的命嗎。
倆祖宗。這個詞象電光石火一般擊中了鬱青,他的腦子裏忽啦就一翻個兒。對呀,倆祖宗。這可是耀明求之不得之事哩。如果讓耀明知道,他這位二十輩祖宗,一下子給他弄出倆十九輩祖宗來,那還不樂壞了他。耀明幹嘛來了,就是找祖宗來的。想到此,鬱青態度大變,一下子就熱情起來:
也是的,你說說你,光顧痛快了,把人家姑娘搞大了肚子,你不負責誰負責。應該負責任嘛,咱們畢竟是男人,好漢做事好漢當,既然敢做,就一定要對人家負責到底,你說是不是?
太對了,太對了。李書豪雞啄米般地點頭,他注意到,鬱青用了咱們男人這個稱呼,這分明就意味著,鬱大人準備管這個事了,隻要他老人家肯出手,這事就立時擺平。
果然,鬱大人的態度十分友好,他說你先住我這兒吧,先不要回去,我去看看。
這正是李書豪求之不得,他住在自己原來的校長室裏,由鬱大人出麵,把老丈人家門前那一個爛攤子收拾起來,太美了。鬱青臨走又囑咐道:你可給我老實點,千萬不能出這個門,讓學生們看見了,非砸扁了你不可。李書豪連連稱是。
鬱青到了老丈人家,當然,是李書豪的老丈人家。這位鬱大人現在還沒有老丈人哩。就見滿街筒子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為首的幾個壯漢,顯然是張家拉來專門鬧事的,他們咋咋呼呼,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見到這個陣勢,鬱青就有點佩服李書豪,這老家夥,是從哪兒跑出去的哩。
此時,正是雙方鬧得不可開交之際。老丈人家的人,也是剛剛發現,他們那個寶貝女婿沒影兒了,這個時刻找不到他,別人說什麼都沒用,張家的人就是找他來的,這個軟蛋,跑得倒是挺快。老丈人大舅子在街上和張家人也是大呼小叫地招呼著,誰都不肯示弱。
張家的人也間接地知道了,那個隻會下種不管收割的李大人,跑沒影了。他不在,還折騰著什麼大勁啊。可是,架子已經拉開,又不好意思蔫不出溜地收場,隻能硬著頭皮梗著脖子撐住。雙方都不想鬧了,可又都不知道如何下台。這種時刻,往往最容易出事,也最容易導致矛盾激化。為了一點麵子,人們想到什麼就能說出和做出什麼來。弓已拉滿,回旋餘地幾乎沒有,一點火星就能引發一場大爆炸。
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鬱大人來了。他遠遠地看了一會兒,就解透了個中的奧秘。鬱青不愧是神童才子。一個神童才子,如果隻是會在書本上咿咿呀呀,那就永遠是個書奴。鬱青的頭腦快,他看出了雙方都已是強弩之末,都在虛張聲勢,這就好辦了。
鬱大人分開眾人,走到老丈人家的門前,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安靜。
這招兒真好使,方才還亂成蛤蟆坑的一群人,立時安靜下來。鬱大人太有威信了,雖說是蘇州本地之人,可是真能如此近距離見到他本人,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福分,鬱青很會包裝自己的,深居簡出,不苟言笑,從不在公共場合露麵,在家鄉保持著高深莫測的神的形象。特別是回鄉辦教育以來,更是隻聞其聲而未見其人,眼見著大學建起來,耳朵裏灌滿了鬱青的大名,可也沒有幾個人能說清,這鬱大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所以人們就傳說,在不斷的傳說中,鬱青一步步地向神仙的方向演化而去。
今天,這位神秘莫測的鬱大人終於顯形了。這就是鬱青,鬱大人,人群中竊竊私語,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貝。鬱青很滿意這種效果。他向眾人拱了拱手:鄉親們,我是鬱青。隻這一句,立刻就把人們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來,連張家來的那幫專門鬧事的漢子們,也大張著嘴巴,使勁地看鬱青,努力把他的一切記住,好作為日後炫耀的資本。
鬱青一派官架子,他知道,百姓之怕官,有相當成分是因為官有架子。一個官如果太親民了,沒了架子,這百姓轉而就不尊重你。所以,盡管鬱青早就對這個並不複雜的事件了如指掌了,可他還是拉著官腔,拍了一大通官話,大意是讓雙方陳述理由,把事件的原委講清楚。